“容貌相似之人,她不是第一個,你我已錯了太多...”
齊瀾看着船尾躺着的女子,從懸崖下救回後,沾染泥濘的臉龐已被擦洗幹淨。
雖閉眸神色不安,但細細看去,眉眼間确實有些許相似,隻是比起當初略長開了些,少了些稚嫩。
真的會是她嗎?
凡人生死一念間,輕而易舉便會身隕神滅,投胎轉世或也改不了相同的因果輪回。
可轉世之後還算的上是同一個人嗎?
他不懂。
既已不是相同的身體,沒有了上一世的記憶,姓名也更改,難道僅憑同一個靈魂就算得上是那個人了嗎?
魂魄早已被那黃泉路三途川洗滌的幹幹淨淨,留不下過往的一點影子。
找了這許多年,他都在問自己,有意義嗎?
察覺到她略微動了動,齊瀾将所有情緒摁在心底,冷冷開口:“既然醒了,裝什麼死?”
濃重的血腥味帶着一股腐臭充斥着鼻腔,顧玥早已忍耐到了極限,此話一出,立刻側過身子不斷幹嘔。
早知還不如不裝。
稍微緩過來一點後,擡頭想看看是誰說話這般尖銳,四目相對的一瞬,她本能地想要逃跑,卻被另一人扣住肩膀摁下。
“姑娘不可!”
湖面蕩漾起水波,船隻搖搖晃晃片刻才恢複平穩。
顧玥倒吸一口涼氣,她這才驚覺自己身處一條船上,如此莽撞逃離險些将船掀翻,差一點就要落水。
朝四周望去,整片天空被血紅色的霧氣籠罩,不見日月,血霧中隐約可見無數幽魂遊蕩。
僅有他們這一條船飄蕩在偌大的湖面上。或者說,飄在血湖之上。
冥府血湖,觸之化骨。
他們帶她來着到底想幹什麼。
“想死?不如我現在送你一程。”
又是這個聲音。
對面坐着的黑衣男子,正是之前奪她性命,将她推下山崖的罪魁禍首。
見她如此不安分,掌心靈力彙聚,可她卻沒有感覺到很重的殺氣。
知道自己現下根本無路可逃,顧玥索性坐了下來與他面對面對峙,現在可是實打實的一條船上的螞蚱,要死一起死。
眼看氣氛緊張,一旁救下他的男子出聲緩和道:“齊公子,你莫要再吓唬她了。”
這聲音她認得,雖然不太确定,但确實很像她墜崖前聽到的那句。
顧玥循聲打量着身旁再次救下他的男子,銀白道袍,束冠背劍,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修道者,她能感覺到,此人靈力深不可測。
直到這一刻,她才終于确定,自己是誤打誤撞間,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兩個人,一個想要殺她,一個又想要救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而且...
“這衣服?”
廣袖羅裙,銀白絲線繡蓮花于腰封,衣擺雲紋若隐若現,隻是這款式...
怎麼和那道長的衣服那麼相似。
“姑娘莫慌,這衣服是本門女子道袍,是在下召紙人替姑娘換上的,姑娘不必擔憂。在下玄極門弟子韓樞,這位是我的好友齊瀾,之前多有誤會,見諒,見諒。”
他回頭看了眼齊瀾,似是希望齊瀾能夠應和一下,然而後者根本不理會她們,靠着身後的台子抱臂假寐。
還真是,脾氣夠臭。
“齊公子向來不善言辭,姑娘莫怪。諸多緣由暫時無法告知,姑娘隻需跟我們走一趟,之後自會送姑娘安全歸家。”
看似溫柔和煦,實則笑裡藏刀,到底是一路貨色,沒安好心。
“還不知姑娘姓名,可是姓段?”
也慶幸這裡是古代異世界,如果是現代,她隻會覺得這搭讪的方式過于老土。
“顧玥。”
“我看姑娘應是同道中人,韓某早些年遊曆江湖時,遇到一位自稱是禦靈師的道友,隻知姓段,還以為姑娘會認識。”
“道長多慮了,我隻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在敵我未明之前,她努力讓自己表現得淡然,對什麼都不在意的模樣,卻仍不免心中詫異。
這個世界居然也存在禦靈師,不知道是跟她一樣誤入進來的,還是原本就生活在這個世界裡的原住民。
不論如何,她還是要想辦法回去才行。
“啊!”
手腕灼燒得疼痛,驚得她無意識地喊叫出來。
齊瀾微微睜眼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說。
普通人?
顧玥看着自己手腕上多出的木镯,暗自調息竟發現靈力運轉被封死堵住,情緒激動下氣急敗壞喊道:“你給我帶了什麼?”
齊瀾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激不起絲毫波瀾:“你越想調用靈力,反噬便會越重,想死?那請自便。”
“你當初殺了我一了百了,何苦拿手镯控我,多此一舉。”
無法使用靈力帶來的驚慌,讓她連表面的平穩都無法維持下去。
“呃...”
不過眨眼間,齊瀾逼近眼前掐住她的脖子,指尖用力到骨節泛白。
他真是受夠了她這般聒噪的模樣,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她呢。
“你當真以為我不會殺你?”
她眼中的恐懼,和他用力之下略顯扭曲的表情,他真想讓她閉嘴,明明七分相似的臉,張嘴卻如此咄咄逼人。
“....”
她說了什麼?
齊瀾聽到那熟悉的稱呼,表情陡然一滞,心髒仿佛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住,他松開手緩緩退後,不可思議的盯着她:“你叫我什麼?”
脖子上的力道松開,顧玥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脖頸處被包紮好的傷口再次滲出點點血迹,呼吸起來都拉扯出疼痛,根本就無暇顧忌齊瀾的反應。
“你說什麼?”
方才兩人距離湊近,近到她能看到齊瀾眼眸中有金紋在緩緩流動,那一瞬意識渙散,好似有畫面在腦中劃過,她抓不住。
隻是那種怅然若失的感覺,在看到齊瀾後退之後,愈演愈烈。
怎麼回事?
她使勁摁壓自己的腦袋,似乎這樣能讓她努力想起剛剛閃過的那一幕。
視線開始模糊起來,齊瀾的身影和某個影像重疊,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你……”
談話間,遠處飄在血湖上的島嶼漸漸進入視線,隻有一處看不見盡頭的棧橋連着碼頭,看起來是唯一能夠進入的途徑。
“齊公子,正事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