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樓兩座塔樓中間連着橫貫了大半個酒樓的拱形廊橋,前可望襄垣街景,後可觀江畔風光,平日裡也隻有達官權貴才能上來遊覽觀賞。
見這幾日清閑了不少,又難得是一個晴日,穆葉景将她從廚房撈了出來,帶着人上橋賞景。
陽光自雲間灑下,空氣還微微有些濕冷,但比起陰雨連綿讓人精神不振來的要好了太多。
靠着欄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天天窩在後廚,第一次覺得外面的空氣這般清新:“這要是山頂就好了,真想喊一嗓子。”
穆葉景被她這般不加矜持的模樣逗笑,順着她說道:“那我之前邀你去城外你不去。”
“那怎麼成?”她雙手叉腰,恨鐵不成鋼般戳了戳穆葉景的肩膀:“前幾日酒樓有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想賺錢了是不是?”
“可我也不是找你來...”
“你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
知道葉小可一心撲在後廚上,他也不多幹涉她,朝一旁招了招手,有小厮将一提藥包拿了上來。
“之前你說怕藥勁太猛,我就找大夫改了改藥方,你拿回去給芸姨試試,如果不行我們再換。”
即使藥勁一降再降,撲鼻而來的藥味仍一點都不曾減少。
“如果...”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麼,穆葉景立馬打斷她:“襄垣這麼大一座城,大夫那麼多你怕什麼。實在不行我就去王都找人。”
眼見芸娘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心裡說不上的酸澀,孤兒院長大以來她從來沒有真正有過所謂的親人,直到爺爺奶奶收養了她,可到底是半截身子已埋入黃土的人,在她步入社會不久後前後跟着過世。
爺爺奶奶自戰亂年代相互扶持走過,但奶奶早年颠沛流離身子受損,一輩子沒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但他們真的深刻诠釋了何為一生一世一雙人,攜手摯愛在世間走上一遭,便也不枉此生。
奶奶說過,他們收養她不是為了找一個能照顧他們晚年生活的人,隻是看着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想給她一個家罷了。
她時常在想,沒有任何血緣的陌生人都希望她幸福,就連芸娘因為女兒出事急火攻心引起了病根,身子每況愈下。
那她的母親呢。
她到底是遇到什麼委屈,才甘願将她丢下。
她真的怕,怕這一切都是假的,穆葉景是假的,這個世界也是假的,芸娘是假的,所有人對她的愛護都是假的。
老天爺啊,如果這一切真的都是假的,那就讓我沉淪在此吧。
眼淚冷不丁地落下,吓得穆葉景手足無措。
“你放心,我是定不會讓芸姨出事的,公子我掌管這麼大一個酒樓,就沒有拿錢解決不了的問題。你若真的擔憂,那我明日就啟程去王都。”
越是安慰,眼淚便越止不住,心裡的委屈也遏制不住,紛紛湧了上來。
“你不許走。”
“好好好,我不走。我就在這。”
“少爺...”
聽到小厮聲音,穆葉景難得火大了起來,看着對方的眼神是真真想把人拖下去打一頓。
小厮也不想打擾兩人,可家裡的大少爺他更惹不起,隻能硬着頭皮說下去。
“少爺,大少爺派人請你回宅,說是必須馬上回去。”
穆葉景不敢違抗大哥命令,但是他現在也不放心将葉小可一個人留在這裡,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葉小可胡亂抹了兩把眼淚,一邊抽噎一邊勸說:“家裡有事你就趕緊回去吧。我沒事,我還得回家給芸娘煎藥呢。”
将藥包提起在他眼前晃了晃。
見穆葉景還是不動,索性直接将人推開:“快走,現在是我命令你回家,你要不聽我就不理你了。”
明明很想闆着臉,可是自己被自己這滑稽的模樣逗笑,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
穆葉景見她緩和,伸手在她腦袋上拍了拍:“行,聽你的。”
轉過身立刻變臉,兇巴巴對小厮說道:“給我把二小姐平平安安送到家裡,要是少了根頭發,你知道酒樓的規矩。”
穆葉景離開後,小厮戰戰兢兢湊上前小聲詢問:“二小姐,需要小的現在就去準備馬車嗎?”
深吸一口氣,葉小可努力将自己情緒平複,正準備應下,對面一陣騷動吓得人一顫。
“這是怎麼了?”
對面頂層隻有一間上房,長階直接通向蓮池,未曾與其他樓閣相連。
有人自長階一滾而下,木盒摔在地上,掉出一地銀铤,順着台階一同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