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眼一看果然李氏手裡的帕子都要被攪爛了,心下更覺暢快,挪到三夫人身旁,不怕事大地假意勸說道,“當年老夫人對瀾哥兒可沒這麼親熱,不過你也别多想,這孩子早産,瞧着身子骨就是個不好的,老夫人多偏疼三分也是應該的,咱們都是做嬸娘的,自然是要作出表率來的!”
四夫人鄭氏沒想到自家二嫂如此果敢,人都是背後拱火,她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點火不說還當人家的面又給扔下一捧柴火,生怕這火燒不起來,燒得不旺。她下意識上前靠近老夫人,遠離這無硝煙的戰場,張嘴便是誇贊。
“這小郎君生得好看,長得乖巧,不哭不鬧,看來是個安靜的性子,日後定然是個孝順的孩子!”四夫人笑意真切,不似作假。
紅猴子就是紅猴子,這真是她見過最醜的一個孩子!她倒是想說說場面話孩子好看,可……想了半天,憋出一個乖巧來!
可見場面話也是不好說的,但不好說也要說,難道還要學二嫂那般打直球?想到三嫂方才的臉色,心中不由更加确信二人關系不和的傳聞。
李氏沒想到老夫人竟會差别對待,瀾哥兒也是她嫡親的孫子啊,還是三房的獨苗兒,到最後竟被一個庶出騎在頭上!
當初瀾哥兒出生的時候老夫人可沒有如此高興,隻來看過幾眼留下賞賜便離開了,她的瀾哥兒至今也未被他的祖母像這樣抱在懷裡。思及此處李氏心中更覺不滿,可想到許言栀是老夫人一手養大地又有幾分釋然。
聞言,李氏咬緊牙關硬生生擠出一抹僵硬的笑意,“長房長子,多偏疼兩分也是應該的,就是不知日後這侯府長孫該當如何自處?”
楊氏臉上洋溢的笑容倏地消失殆盡,這人真是讨厭,當初和自己搶着生長孫,如今大房的金娃娃出生,她又來擠兌自己!
老太太沒有理會後面的眉眼官司,幾人的心思她早已摸得清清楚楚。多年媳婦熬成婆,她一步步謹小慎微地走來,可不是為了今日瞻前顧後,莫說是她們,就算是永安侯親自來了她亦會如此偏心。
她就是偏心,正大光明地偏心栀娘,偏心這個剛出生的小孫孫。無論是持家之道還是名聲什麼的她通通不想管,講究了一輩子的名聲最後還不是賠上了阿姊,賠上了她的親人。
若當真因她的偏心日後起了家禍,那這侯府留着也是徒增笑料,不如這般早早毀了去,不過是蕭氏本應得的報應罷了!
抱着自己剛出生的孫兒仔細打量好幾遍,才依依不舍将孩子交到章嬷嬷手裡,反複仔細叮囑,“快抱回去吧,外面冷,可莫要再讓他凍着了,本就身子骨比旁人差了些!”
章嬷嬷一聽立馬伸手接過孩子護在懷裡,心領神會道,“郎君早産體弱,受不得風寒,府醫說郎君日後要好生将養着,怕是…”她年輕時一直侍奉在老太太身側,可以說是親眼看着世子和栀娘長大的,如今對他們二人的孩子那也是珍之重之。
老夫人直接命人在侯府挂上顯眼的紅燈籠,又命人去護國寺捐了十萬兩的香火錢。章嬷嬷轉身抱着孩子進屋,待看不到孩子的身影後,老太太的眉眼才又冷了下來,她可還記得她這可憐的孫兒是為什麼提早出生的,如今有驚無險地過了這一遭,她也該給這孩子送上一份見面禮了。
琅琊王氏女,真真是五大世家的女兒,尊貴無比,不知道能不能撐下來,想到王氏如今懷有身孕,眼底閃過一抹算計。
屋内,一女子半披長發,身着月白織錦中衣,身材纖細,潘鬓沈腰,一雙眸子溫柔似水,當真世間絕色。
許言栀半撐着身子,眼巴巴地瞧向門口,面色是掩飾不住的疲倦,一見到章嬷嬷抱着襁褓進屋便探出半個身子來,急切道:“嬷嬷,快讓我看看孩子!”
孩子一出生就被抱了出去,她還沒見到這個孩子長什麼模樣呢,這可是她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子啊。
“莫要着急,是個健康的哥兒!”見許言栀着急,章嬷嬷嘴上安撫着,腳下動作倒是快了幾分,三步并作兩步走至榻前将孩子穩穩放到榻上,急忙扶住許言栀,“快躺好,剛生産完的身子最是動不得!”
章嬷嬷眼疾手快扶住許言栀,又塞了個煙灰紫色多子多福攢絲軟枕在她身後,這才扶着許言栀慢慢靠下。
“到底是早出來了些時日,瞧着是小了些,日後好生養着定是個身高八尺、玉樹臨風的小郎君!”章嬷嬷安慰幾句後才将孩子交到許言栀手中。這小郎君養大了,栀娘也就有了依靠,便不再是那無根的浮萍,任人擺弄。想到這裡章嬷嬷真心為許言栀感到開心。
早在孩子出生前許言栀便跟着章嬷嬷學過怎樣抱孩子,如今孩子一到手便很是熟練地抱在懷裡輕輕哄着。
孩子躺在她懷裡睡得很香,小小的一團,身上又紅又紫看得她心疼不已,濃濃的愧疚之情湧上心頭,“嬷嬷。若我今日不去瞧那梅花便好了,終究是我這個做娘的對不起他。”
“這是哪裡的話!”章嬷嬷認真道,“咱們哥兒最是有福不過的了,今日之事不過是場意外罷了,就算有錯又如何能全算在你一人頭上?”
許言栀垂眸,認真地看着自己的孩子,這是她的孩子,是她的血脈延續,小小的,軟趴趴的一團,從此她再也不是孤家寡人了!
許言栀伸手輕輕點了點孩子的小臉,紅着眼眶哽咽道,“像個紅猴子一樣!”她聲音輕柔無比,生怕擾了孩子睡覺。
章嬷嬷知道許言栀這是走進死胡同了,拿出帕子溫柔地為許言栀擦去淚水,又絞了臉帕上前為她擦拭,心疼道,“我的小祖宗啊,你這剛剛生産還在坐月子呢,見不得淚的,這是要落病根的啊!”
許言栀眼底毫不掩飾的恨意,章嬷嬷看得清清楚楚,認命地歎了口氣,道:“這事我們還需認真籌劃,如今怕是動不得她的。”處于後院日日與許言栀朝夕相處,她的心還是偏了的。
“适才正院來報,大夫人現在已懷有兩個月的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