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過後,王夫人借個嫡母關愛庶子的名頭給前院的蕭允碩和碧落齋都送了不少東西去。蕭允碩都讓人一攏收拾好,隻等日後找機會再從蕭允澤那裡還回去。至于碧落齋就坦率得多。
許言栀不是迂腐之人,并不覺得被王夫人賞賜會傷了顔面,除非是當着蕭允碩的面,否則她都是歡歡喜喜地接過,然後找機會将打眼的換作銀錢賞賜給仆從,不打眼的就直接賞賜給貼身丫鬟。全府都知道碧落齋出手大方,隻當是老夫人補貼。
王夫人懷孕滿七個月的時候,在王嬷嬷的遊說下去求了老夫人,讓王老夫人來永安侯府陪産。夫人現在愈發瘋魔,打定主意要将腹中之子送往前院。
如今隻希望老夫人能勸住夫人吧。
亭台樓閣,花影扶疏,王老夫人先去了正輝堂,老夫人又叫幾個小郎君去正廳見客。
老夫人禮佛不喜奢靡,院中擺着暖房培育的姜荷花,含苞待放的碗蓮能讓人不自覺放松下來,整個院子很是清靜雅緻。
一進門幾個小郎君按照長幼有序站好,如今侯府未分家自然是由蕭允庭帶頭依次見禮,從高到矮,從站着到牽着再到被抱着的。
王老夫人見一個誇一個,每次的詞都不一樣,最後才摟過蕭允澤,一口一個心肝兒地叫着。
蕭允澤很少會遇到這樣情緒外露的長輩,加之王夫人很少帶他回王家,導緻這對祖孫看起來有些陌生,對于王老夫人的親近蕭允澤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小郎君每人都得了王老夫人送的東西,蕭允碩得了一個青玉琉璃佩,做工倒是精湛。所有人的禮品都是分了三六九等的,其中以蕭允澤最為貴重,其次蕭允瀾,再是蕭允庭,最末是蕭允碩。
至于其他小郎君那就是按照長幼有序依次給的,給的東西大緻與蕭允碩相同。蕭老夫人坐在上首,面色如常輕抿一口茶水。
“澤哥兒年紀尚小,到底是臉皮子薄,幾句話就讓你逗得臉紅,讓人瞧着還以為你祖孫二人生分呢!”蕭老夫人輕蔑地瞟了一眼王老夫人,見其面色難看才又對着王夫人說道。
“你也是,每回去娘家都不帶着澤哥兒,可憐親家心裡想着,嘴裡念着,回回都托人送來東西,眼巴巴将好東西捧到你們母子面前來!”
王夫人尚在神遊,她還在想,若是母親開口勸說讓許言栀将孩子抱給她養的勝算有多少?
聽到自己被點名,王夫人有一瞬間失神,木讷的模樣讓蕭老夫人得意地看向王老夫人,慢悠悠道,“我是沒有女兒命,都說生女兒好最是貼心,還是親家有福氣!”
“這倒是說笑了,一個兒媳半個兒,您這可是有四個貼心姑娘的,合該我羨慕侯府才是。這女子孕期艱難,也是我這女兒好運道碰上這麼一個好婆母!”王老夫人很快調整過情緒,笑意盈盈地說着一邊轉過頭看向王夫人,關切道。
“可是在這裡坐久了身子不适,你婆母最是仁善不過,若有不舒服記得說出來,莫要讓你婆母操心!”
王老夫人眼中的關懷不作假,她愛她的每個孩子,她膝下共有二女二子,
長女阿淑早年嫁給雍州刺史督軍田世榮,夫妻和睦,生下一子。後來恰逢戰事四起,田世榮意外戰死,女兒寡居歸家,又被老爺強制嫁入中宮為後,雖說現在已經誕下五皇子,坐穩皇後的位置,可她是不快活的。
長子,王如欽是個不争氣的,整日清談成風,放浪形骸,最是離經叛道,好在長孫王祈年争氣。
次子,王如鈞倒是謀略過人,偏偏長幼有序,老爺選了祈年,心裡隻怕已經生了嫌隙。
對于這個幼女,她極盡寵愛,百般嬌寵,養成她一副不谙世事一心追求愛情的性子。每每想起此事她都萬般懊悔。
聽到王老夫人的關懷,王夫人下意識摸了摸肚子,開口道,“這個孩子是個會疼人的,自懷孕之後不似當年懷澤哥兒那般吃不好睡不好!”
王夫人低頭看着肚子,笑意柔和,沒有注意到蕭允澤一瞬間僵硬的身子,隻聽她又繼續道,“想來這個孩子日後定會如阿碩般聽話懂事,孝順可人!”
提及蕭允碩,王夫人擡頭,眼裡閃爍着異樣的光彩,看着王老夫人由心誇贊道,“我看這滿府的小郎君,都不如阿碩一人,心性極佳又聰明伶俐!”
此話一出,蕭允澤臉色更是煞白一片,整個人恍如雷擊般愣在那裡,王老夫人臉色鐵青,急忙将蕭允澤摟在懷裡,沖王夫人低聲訓斥道,“我瞧着澤哥兒就很好,為人最是聰慧又乖巧懂事!”
蕭老夫人看夠了王氏母子的熱鬧,才假意開口勸說道,“幾個小郎君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今日還未溫書習字,都先下去吧,莫要貪玩耽誤學業!”
錦年在前面引着幾個郎君退下,走時還聽到老夫人笑呵呵的聲音,“我家這幾個猢狲,都是一脈相承的皮實,與乖巧懂事、為人聰慧可沾不上邊,頂多啊有幾分孝心能讓人看得過眼!”
此言一出,二夫人楊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見衆人都看了過來着急忙慌地找補道,“昨夜已過宵禁,庭哥兒還不忘馬廄裡的那匹馬,連夜去給它喂食,第二天整個人昏昏沉沉還不忘早起來我這裡請安,可不就是老夫人那句‘不在乖巧懂事,勝在有孝心’嘛!”
王老夫人何嘗不知這是楊氏在找補,皮笑肉不笑地道,“那還真是有孝心地緊呐!”
“今日老身本是為了看看我那蠢笨不堪大用的女兒,難為幾位坐在這裡陪我唱大戲,我也不便在此過多打擾!”言罷便向老夫人請辭,帶着王夫人回了正院。
如果說之前王夫人對蕭允碩種種可以理解為讨好,那今日此舉就是明晃晃地将其劃為自己人的範疇,甚至蕭允澤隐隐都要退讓一步之地。
不要小瞧一個母親,孩子身邊的任何風吹草動她靈敏都能捕捉到,許言栀嘴角勾出一個駭人的笑意,看向王夫人離去的目光冰冷至極。
正院内,幾個小厮婆子嚴絲把守各個院門,不讓任何人有機會混入正院,每個人有屏氣靜聲,生怕受了牽連,此時屋内卻是暴風雨前的甯靜。
王夫人一進入屋内便激動地向王老夫人講述自己的計劃,以及成功後的盛況,絲毫沒有注意到王老夫人越來越冰冷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