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想解脫,為何不嘗試另一種方法呢!
天很黑,很冷,二人就穿着單薄的校服,心情卻是格外的激動。
學校圍牆有個狗洞,很小,隻夠她鑽過去。
他去拉電閘,引開教官,跟她說,“回去之後就服軟,别再犟了,也别想着回來救哥,總有一天哥能堂堂正正走出去,你要好好的!”
後來啊,他挨了三十鞭,又關了十天的小黑屋。他的左腿斷了,因為治療不及時每到陰雨天便疼得厲害。
而他們相遇是在學院被清查的第二天,兩個人,都拄着拐瘸着腿,看着彼此,笑出了聲,笑着笑着便哭了。
原來,那個狗洞裡面有一根凸起的鋼筋,她太着急,劃傷了腿。
她沒有錢,沒有手機,聯系不到家裡,也不敢求助路人,更不敢求助警察。
學院管理嚴格,但是自殺不是少數,跑出來的更不是少數,但跑出去的又被抓了回來,自殺的也沒有濺起水花,這麼久了學院還存在。所以她不信任何人,甚至包括她的父母。
但是她無處可去,隻能回家。家一如往年,隻是爸媽要了二胎,一個聰明漂亮聽話的小妹妹。而她的腿因為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成了一個瘸子。
她們在一家路邊攤坐下,他至今還記得,兩個人就點了兩把烤串,然後拿着酒瓶對嘴吹,串最後還剩了不少,倆人耍酒瘋差點把老闆的攤子掀了。
“你說我跳舞好看嗎?”
這是她最後的問題,他沉默,不知如何答話。舞,無疑是好看的,可現實是她再也跳不了。
擔心她接受不了其中落差,他隻說,“還可以!”
“真的隻是還可以?”
“真的!”
這段對話,也是他午夜夢回,最最最後悔的。因為這個傻姑娘在半年後,一個春風拂面,充滿生機的清晨自殺了。
給他留了遺言,讓他去幫忙收屍,并且特意交代不要通知她的父母,後事全權交給他來處理。
那條短信最後特意強調,“老娘跳舞全世界第一美,是你眼瞎不懂欣賞,以後地府碰頭記得繞路走!”
趕到時,她穿着華麗的裙子,穿着精緻舞鞋,畫着精美的妝容…卻面色蠟黃,一片枯槁。
“醜死了!”他小聲說。不敢大聲說,怕她生氣,吵到她睡覺,那以後更要繞路走了。
他選了一個面朝大海的地方,那裡沒有設墓地,但是他沒素質,半夜帶着鏟子就去了。
沒有墓地、沒有碑文、沒有親人送别、沒有鮮花與掌聲…隻有一個小小的土包。
他還貼心地挖地深了些,生怕大雨給她沖出來。倒不是怕吓到别人,就是單純怕她半夜跑來夢裡錘他。
他又後悔了,她喜歡跳舞,大約随風飛去才是最好的,所以應該把灰揚了才對。
讓她天天随風起舞,累不死她!竟然敢說他眼光差,簡直胡說八道!
最後他還是沒舍得将她挖出來。
雖然他很生氣,氣她沒有聽他的話,沒有好好生活,那小土包前面他種了一棵柳樹。
知了最喜歡柳樹,到了夏天吵得她睡不着才好,醒了來夢裡打他一頓也好。
才怪呢,這樣她跳舞就會有伴樂,她就可以跳一整個夏天,可以一直跳…
她走了,可是天台上的那道身影在他腦海裡卻是越來越清晰。
他可能确實不太會欣賞,後來他特意進修了一門課程,叫“舞蹈鑒賞課”
嗯…沒什麼用,至今他評論舞蹈都是“厲害、好厲害、超級厲害”之類的詞語。
他又學了素描,嘗試将那天畫下來。
可那種生命力,那種自由,是他永遠也畫不出來的。
他想不通,明明那樣有生命力,那樣頑強的姑娘,最後怎麼會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呢。
後來,他将一切歸于他那句“還可以!”
如果重來,他一定會大聲地、肯定地告訴她。
“你的舞蹈,是全世界最富有生命力,最好看,最最最優美的舞!”
或者那天沒有将她拉回來,讓她跳下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