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如此冒犯,一向乖戾的三皇子也隻是啞着聲音提醒道,“這兩個可是狼崽子,最後别被反咬一口!”
“這裡的哪個不是狼崽子?活到最後殺出重圍是他們的本事!”蕭允碩擡頭看向夜空中散落的星光,心中難得的平靜。他一直很欣賞這種反抗意識,如果有一天敗在這種人手中,他并不覺得難以接受。
“你倒是高見!”三皇子擡手看着天上的月亮,明明已經普照大地,卻仍有無光之地。他突然提議道,“他們選擇了你,你我聯手如何?”
回頭對上蕭允碩略顯震驚的眸子,三皇子苦笑道,“聯手,活下去!”
聞言蕭允碩清澈靈動的眸子微顫,笑道,“殿下所謀甚大啊!”王位之争,天下紛亂,活到現在的哪個不是豪傑,而最後那個嘛,蕭允碩也不确定會不會是自己。
“生在這亂世,既姓了高,就容不得本殿不争!”三皇子目光淡漠,擡眼看向對面的蕭允碩,他不得不承認,即使他與這人是對立陣營,但是在蕭允碩面前他反而會放松下來。
“我沒得選,你也沒得選,三郎君,我是棋子,而你從始至終都活在刀鋒之上,若有一日刀鋒頓了,隻怕這柄刀就沒了用處,任人舍棄!”
蕭允碩沒有說話,隻擡手為三皇子斟茶,“太子殿下最為仁善!”不可否認太子有對權力的追逐,但他的仁善也是做不得假的。
如果沒有背後黨派勢力,沒有家族親人掣肘,讓他選擇,他會選擇太子,太子無論從哪方面講都會是一位明君、仁君。
“他啊!”三皇子接過茶杯仰頭飲盡,一雙深情眸染着悲傷,語氣無比冷靜,“他生錯了時候,你知道的,在這亂世,他活不長久的!”
話已至此,他自然明白蕭允碩的拒絕。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三皇子豁然起身,隻留給蕭允碩一道孤寂的背影。他大步向前,背對着蕭允碩,他灑脫地擺手道,“明日再見,你我還是不死不休的仇敵!”
前面的宮道沒有點燈,是一片黑暗,他腳步未停,依然昂首挺胸,走向前方。
忽然于黑夜中傳來一句輕聲的請求,“如有一日,我落到你手裡,記得痛快點!”
三皇子走後,蕭允碩依舊沒有動,就那麼枯坐在那裡,看着茶盞中的茶葉愣神,忽地笑了。
果然最了解你的,不是親人更不是友人,而是你的對手!
三皇子足智多妖,果然名不虛傳!
短短幾句,竟讓他亂了本心!
回府時蕭允碩直接蹭上蕭翎的車架,他爹手裡握着一冊書卷斜靠着金絲軟枕好不悠閑。
蕭允碩毫不客氣自己找位置坐下,開門見山不帶一點猶豫地問道:“什麼時候去國子監?”
蕭翎手裡拿着一本《人物志》,蕭允碩一靠過來便擋了他的光,昏暗的光線下蕭翎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冰冷之色。
“怎麼,你手底那群人沒傳出消息?都有能力在皇宮安插人手英雄救美全身而退,這麼大的消息傳不出來?”蕭翎将手裡的書反手一扣,擡眸時眼底寒霜盡消,打趣道。
“我手裡那點人哪能比得上您啊?這豈不是在您老人家面前班門弄斧嗎!”蕭允碩嬉皮笑臉地掏出火折子又點上一盞燈,車廂内的光亮了不少,然後狗腿地上前給蕭翎捏腿。
“爹,說說嘛!”蕭允碩手上不輕不重地捏着。
靜谧的環境下蕭翎眼眸低垂,神情淡然,等蕭允碩捏差不多了才出言道,“明日!”
蕭允碩收回正在捏腿的手,“好處!”
“所有珍藏孤本任爾等翻閱!”見蕭允碩臉上明晃晃的不信,蕭翎輕笑。“剩下的自己去查吧!”
聞言蕭允碩吐出一口濁氣,從旁邊拿出軟枕墊在腰後,于蕭翎一側靠着。“最後一個問題,蕭允澤怎麼處理,給個準話!”
國子監他這邊是沒什麼問題就是蕭允澤那邊……
永安侯府謀逆之心昭然若揭,書中蕭允澤第一世遇害,可第二世卻成了新皇忠心耿耿信賴有加的大将軍。既然已經在女主的幫助下接手整個永安侯府,就算蕭翎失敗了,蕭允澤也應該是繼承他的遺志繼續謀反,這怎麼搖身一變去對家俯首稱臣了?
“我的意思是,需不需要…”蕭允碩話未說完,就被蕭翎直接開口打斷。
“我的人可值錢得很,自不會浪費在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廢物身上!”蕭翎緩緩起身,慢條斯理地整理好淩亂的衣袖,側眸看向蕭允碩,目光滿是警告之意。
“心軟的毛病又犯了?”蕭翎目光冰冷地看着蕭允碩。
蕭允碩默默移開視線咽了口唾沫,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爹嘴裡那個什麼都不是的廢物該不會就是在說蕭允澤與三公主他們吧?
不是吧,廢物二字都給用上了?
“倒也不是心軟,畢竟姓蕭,是你的血脈,到底是要問問您的意思!”他不喜歡猜來猜去,對親近之人,他更喜歡坦誠。
“任你處置!”蕭翎隻丢下這麼一句便冷着臉下了馬車。
蕭允碩就這麼靠着額軟枕,他不自覺地回想起前世,會将這兩世對比,一樣冰冷無情的父親,一樣受衆人愛戴有能力被寄予厚望的長子,一樣被舍棄的幼子,隻是前後兩世他的身份不再是被舍棄的幼子,而是寄予厚望的長子。
他埋怨上輩子不公,這輩子卻将這一切盡數壓在蕭允澤身上,也許他的确性格虛僞而卑劣吧。
明日要去國子監的消息傳來時,蕭允瀾優雅輕緩地腳步一頓,轉頭笑看蕭允澤,“國子監背景深厚,令天下學子趨之若鹜,孤本藏書數不勝數,到時為兄定會好生品鑒一二!”
蕭允澤讪然一笑,權當沒聽出蕭允瀾的譏諷,“我時常幫着外祖整理藏書,還算熟知,若有需要,諸位兄長隻管開口就是!”
“書是要讀的,可武也不能落下,咱們終究是行伍之家,萬不可數典忘祖!”蕭允庭走在最前面。雙手環抱于胸前,他終究年長些許,比蕭允澤高出一個頭來,就這麼居高臨下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