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骐珏手裡晃着酒壺,沒臉沒皮道,“阿碩方才是沒看到,辛大家的舞扇一絕,我還想為你将那扇子搶來呢,隻可惜最後落在王三爺手裡了!”
“多謝,就是下次報名的時候,别報蕭允碩就行!”蕭允碩方才一進清風館就聽到這厮頂着他的名号在往底下砸銀子。
眼見孫骐珏往後縮脖子,張溫浩輕聲開口道,“沒事,就算頂着阿碩的名頭,所有人也都知道是你孫骐珏幹的!”畢竟這種事不是一次兩次,而是很多次,常來清風館的人早就摸清底細了。
趙訕是愛美人,孫骐珏可以說頂着愛美人的名頭找刺激,美不美地不重要,但隻要是砸銀子聽響兒的事他就愛幹,三人正說笑着呢,那邊往下看的趙訕突然激動道,“來了,來了!”
辛大家今日梳攏,價高者得之。趙訕進屋取錢袋子,興緻勃勃将三人身上的錢袋子掃蕩一空。他們在三樓的位置,趙訕就這麼往下砸銀子,所幸還有理智,沒有砸到人。
興緻上頭,蕭允碩甚至看到趙訕将自己身上的一塊古玉打賞了下去,孫骐珏撇嘴,“今晚山子不好過,隻怕躲不過!”那古玉可是将軍夫人的陪嫁,意義非凡。
張溫浩笑着道,“一塊古玉而已,頂多跪一晚!”他看着前面灑脫至極的趙訕,眼底滿是羨慕。他們四人都家世非凡,但他最羨慕的就是趙訕,父母雙全,家庭和睦,受盡疼愛,這份有人兜底的底氣就是蕭允碩都不曾擁有。
至于這塊所謂意義非凡的古玉,又怎麼會有人來得重要呢?
場下老鸨上台,簡單幾句後,才開始衆人競價,等真正到了這個時候,趙訕反而冷靜下來,看着底下的人加銀子,已經到了三千兩,價格還在往上漲,他就這麼靜靜地看着。
就在報到四千兩無人加價時,突然他身後傳來一道清潤的聲音,“五千兩!”趙訕驚訝回頭,卻看見蕭允碩笑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舍不得,買下就好!”
“不用,這本就是她們的命!”趙訕小聲拒絕,他隻是有感而發,卻不會爛好心。
張溫浩與孫骐珏也靠了上前,“若是無人加價,隻怕阿碩的風流史又要加上一筆了!”
聽到幾人的打趣,蕭允碩笑而不語,果然對面的包廂緩緩打開,王三爺道,“六千兩白銀,不知幾位郎君可否割愛!”
蕭允碩自無不可,“請!”這本就是為他準備的,方才也是看趙訕喜歡,他才想着攔下,畢竟自己人才是重要的。
辛大家的重頭戲已過,幾人也散場回府。趙訕離開時沒注意撞倒一個小丫頭,他自小習武下盤極穩,反而是那小丫頭順着樓梯滾了下去,趙訕心情不佳不等老鸨過來請罪,随手扔下一錠銀子便離開。
自從拜了顧義為師,蕭允碩在國子監更是懶散,日日到國子監點卯,日日與孫骐珏遲到早退,打馬遛街。
這天蕭允碩剛于國子監落座,便看到門外的朗銘在沖他打手勢,那是有緊急事務的意思。
蕭允碩遞給孫骐珏等人一個眼神,幾人立馬有眼色地開始打掩護,三人拿着書本直接擁到夫子面前。
“夫子,不知此句何解?”
“夫子,學生的課業可是有什麼問題?為何仍然得了丙!”趙訕扯着嗓子大聲問道,他這次交的課業可是借鑒過阿碩的,他特意求着阿碩為他再寫一份,不可能是丙啊。
孫骐珏在後面掐了一下趙訕的後腰,咬牙道,“蠢貨,問别的,你抄的是我的課業,我交的才是阿碩的課業!”
在前面纏着夫子問問題的張溫浩,聞言臉色有一瞬間的扭曲,嘴角怎麼壓也壓不住。
有他們三個打掩護,蕭允碩正大光明地走出門,還回首沖衆人點了個頭,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蕭三郎君總是如此不拘小節!”二皇子目光落在蕭允碩身上,眼裡滿是豔羨。
如此行事肆無忌憚,定是得家中長輩歡心,有人撐腰,才會如此有底氣。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三皇子冷笑道,“二皇兄若是羨慕,也可以走,畢竟父皇又不管你!”
一個是有底氣,一個是不在乎,呵呵!
聞言,二皇子一時臉色漲紅,羞愧地垂下頭去。
一出門,朗銘朝上前輕聲禀報道,“王氏有意對許夫人出手…!”
蕭允碩看向他的目光瞬間布滿寒冰,殺意肆虐。
“自作孽不可活,命人護住碧落齋,其他地任由王氏行事,我倒要看看琅琊王氏這次還能不能護住她!”說完便轉身回了國子監,上回琅琊王氏可是拿出不少誠意來,他倒要瞧瞧王家能保這顆棄子幾回!一進去便對上蕭允澤詢問的目光,蕭允碩直接無視掉。
他臉上仍挂着柔和的笑意,還是那個溫和有禮的小郎君,隻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一開始的他是理智的,想的是在護住許言栀母女同時達濟天下,那現在就是偏執地,得到的越多他就忍不住奢求更多。世間萬物皆為我所用,隻要護住許言栀母子,他會不惜一切代價。
他會将一切籌碼盡數交到許言栀手中。
課後蕭允碩如常打着出去玩的幌子直接離開,蕭允澤目光落在蕭允碩離去的背影上,也相繼離開。
他總感覺今日的蕭允碩怪怪的,定然是有事發生。
永安侯府内,正院
蕭允澤剛剛落座,王嬷嬷早早端來糕點,王氏坐在上首目光落在吃糕點的蕭允身上,眼底盡是慈愛。
糕點是他愛吃的八寶油糕,因為他嗜甜,所以嬷嬷總會加不少糖進去,後來母親讓他去模仿蕭允碩,桌上擺着的永遠都是那些清淡的桃花栗子糕、梅香馬蹄糕…
吃起來沒滋沒味!
如今他已經過了吃甜的年紀,這糕點偏偏又回來了。就如他大錯早已鑄成,母親卻回心轉意。
在這一條不歸路上,他沒有蕭允碩的好運氣,有人相伴而行。他此生注定孤獨,要一條路走到黑,注定不會與人攜手,注定不會再為王氏停留。
王嬷嬷知道夫人有話要對蕭允澤講,便有眼色地退了出去,見四周無人,王夫人神情略有放松,看向蕭允澤的目光依舊溫和。
之前是她傷了阿澤的心,但是,阿澤會終有一日明白她的苦心,會原諒她的。
“阿澤,你姓什麼你還記得嗎?”
聞言,蕭允澤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王氏為什麼會這樣問。
見蕭允澤愣神,王氏淡然一笑,“你姓蕭,你是蕭家子,即使蕭氏待你不公,你也姓蕭!”
蕭允垂下眸子,神情略有嚴肅,“兒知道!”
“不,你不知道!”王氏聲音一冷,她起身走到蕭允澤身前,認真地看着面前稚嫩的孩子。
“蕭家子身邊應該圍繞着蕭家人,應該與蕭家人同心協力,而你,身邊都是琅琊王氏之人,如此,你如何收複蕭氏的心,如何讓蕭家人盡心追随?”
她自幼跟着兄弟上學,學過經書策論,當她于泥潭中掙脫而出後,一切迷霧将不會再困住她,她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自潔自傲自憐。
她會翺翔天際,大放異彩,會助她孩子一臂之力,榮耀加身。
這幾年的事細細回憶一遍,已經是琅琊王氏半顆棄子的事實不難猜到。而她的孩子,是蕭王兩族利用起來毫無負擔的棋子,是兩族随時可以毫不猶豫的棄子。
她恨,她怨!
可縱然琅琊王氏背棄了她們母子,但依舊是她們母子賴以生存的根基,所以隻能疏遠,不能斬斷。
所以她們要給蕭氏一個信号,不管琅琊王氏選擇什麼,而她們母子始終站在蕭氏的陣營裡。隻要兩族勝敗未分,琅琊王氏便不能輕易舍棄阿澤,而她們要活命就要緊靠蕭氏。首先要做的就是将蕭允澤身邊的王家人清理幹淨,比如那些侍衛。
王氏生怕蕭允澤年輕氣盛看不透這些,她慢慢地,細心地,一點點将這些道理掰開揉碎了說給他聽。
“這些人侍奉兒子盡心盡力,貿然發賣隻會惹得外祖不快!”蕭允澤垂下眸子壓抑住心底的嘲諷,輕聲開口詢問。
讓他與琅琊王氏親近的是她,如今要他疏遠的還是她。當年讓他模仿蕭允碩的是她,如今讓他做自己的還是她。
他就像她手中的傀儡,一刻也不得自由。
“我們不能主動與琅琊王氏遠離,卻能逼不得已遠離他們!”王氏笑着,幸好,阿澤還是願意原諒她
“如今許氏母子勢大,她們動不得,但是可以逐個擊破,許氏臨産期已至,是她最薄弱的時候!”王氏眼裡浮現出一抹殺意。
“讓你的人去沖撞許氏,到時我會以補償之名,将這個孩子記在我名下,抱到我房裡養着,從此蕭允碩與許言栀做什麼都要忌憚三分!”
“一舉兩得!”
當年老夫人與許言栀苦心籌謀之計,倒成了她如今對付她們的妙計。
還真是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