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心裡有一條雷界,在節點之内,怎麼樣都是安全的,可是一旦踏過那個節點,就邁進了她的死區,内心的所有戾氣都被一卷而起,那一刻她就會有同歸于盡,毀滅世界的暴戾感。
她有些極端。
所以大多數時候,她盡量讓自己控制,讓自己處于平和之中,因為一旦越過那個節點,那股從心底蔓延的瘋感,她控制不住。
桑枝很少想讓人看到她這樣。能看穿這一切的人,都讓她覺得危險。
所以那個人,那個黑瞳似蠱,耀眼張揚的男人——從第一面起,就讓桑枝嗅出危險的警意。
“大肚杯”感覺臉上挂不住,正欲發作,一串手機振動聲打破緊繃的氣氛。
桑枝看了一下是陌生号碼,正準備挂,沒想到煩躁之下手一滑按錯了鍵,隻好接起。
一道低啞的嗓音順着電磁波傳入耳膜,竟格外好聽,舒緩了幾欲壓不住的心火。
“四十分鐘了,你出宇宙了嗎?”是沈竹瀝。
桑枝拿開手機,看到一串陌生号碼,才想起他昨天晚上給她打過電話,知道她的号碼,但是她卻沒存他的。
沒聽到回音,沈竹瀝低笑一聲,靠在窗台上懶懶地抽煙,手裡還晃着那根葡萄味棒棒糖,歪頭夾着手機,“是我……”
“我”字以後,他半晌沒嚼出後面的話,舌尖抵了低臉頰,化成一道痞痞的笑。
到底就是不想讓她直呼他的大名。
一時又想不到,讓她叫什麼好。
遠處的梧桐樹落葉紛紛,風兒卷起金黃色在半空中飄蕩,好像女孩兒翩跹的舞步,在眼前曼舞。
沈竹瀝黑亮的瞳眸微微一眯,唇角彎着弧度,心情說不出的好。
可是電話那端的人心情卻不好,桑枝皺了皺眉,“我還沒到,堵車。”
尾音帶着重音,幾乎是咬緊牙縫,她才說出的字才是“堵車”,而不是“司機車技爛得要死,還不好好開。”
聽出她語氣裡的惱意,沈竹瀝把煙滅了,擡手拿穩手機,“你怎麼了?”聲音也随之清晰了許多,像是又抽了煙,透着沙啞的質感。
桑枝剛張口想說沒事,“大肚杯”冷哼一聲,“你那個男朋友打來的?”語氣裡盡是輕蔑之意。
桑枝靜了一瞬,心火再次上湧,行駛公路上明搶出租車司機駕駛盤應該違反要坐牢吧。
聽筒裡再次傳來沈竹瀝的聲音,他鼻音上揚,似是聽到了什麼,“誰在說話,出租車司機?”
模糊的背音中,他恍惚聽到“男朋友”幾個字,帥氣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漆黑的眸子卻沉了沉。
桑枝看了一眼前座的司機,一字一句冷着言道:“是啊,就是他。講你這種老男人富二代,一看就是混社會的,都是騙子,不是好人。自己有錢沒地花,專騙小姑娘色。”
聞言,沈竹瀝微蹙的眉慢慢舒展,唇角扯了扯,想笑,又忍着。視線裡掠過兩隻豔色的喜鵲,互相啄着羽毛,嬉鬧玩耍。
她怎麼告狀的樣子,這麼可愛。
沈竹瀝幾乎能想象得到她說話時候的樣子,像隻小野貓,遇到惱火的事兒,毫不猶豫舉起小爪,卻忘了自己粉嫩嫩一擡起來,其實又兇又可愛。
“你把電話拿給他聽,外音。”他聲音淡淡地,近乎帶着溫柔。
這聲音似乎有魔力,以至于桑枝幾乎沒有任何思考就點開揚聲器,直接把手機貼到“大肚杯”耳朵上。
沈竹瀝痞痞的聲音順着揚聲器緩緩傳來,“老哥火眼金睛啊,老子就是混社會的。”說到這他好像覺得好笑,别開話筒笑了幾聲,再轉回來的時候似乎連胸腔都還在顫,人在笑,可是話卻瘆人,“ZW-09XX的楊師傅,不嫌棄我混社會,交個朋友呗……”
他清楚報出一個車牌号。
桑枝清楚看到“大肚杯”整個人身體在沈竹瀝一句一個“交朋友”之後,逐漸緊繃成尾蝦。
誰知道跟社會大哥“交朋友”,到底怎麼個交法。
沈竹瀝嘴裡來開着不着調的玩笑,慢悠悠拖着腔調,“哥跟你說啊,假如還想繼續開這輛出租……”他頓了頓,語調逐漸泛出冷意,眼神隐約如芒,“從現在開始,不要跟車上的女孩再講一句屁話,安全把她送到地方。”
他兇戾薄涼的聲線隔着電磁波微微震響,“你能想得到多社會,老子就有多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