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天氣,落葉紛紛,滿道的金色和撲面冷涼的風都給這座老城平添了幾分蕭瑟的意味。
桑枝把書包拉鍊拉開一點小小的縫想給兩小隻透氣,誰知道剛剛拉開一點,兩隻毛茸茸的頭就争先恐後擠着往外鑽,吓得她趕緊把縫拉合得再小點。
這要是再跑出來,不好捉。
開車司機是個四十來歲的大胖子,看上去得兩百來斤,懷裡揣着一個大肚子,體型像個大肚杯,見她帶貓,話匣子就此打開,一路上從貓聊到狗,從狗聊到野生動物園,最後從野生動物生存環境聊到了大氣層。
直到話題落在了宇宙暗能量和暗物質上,桑枝才徹底接不住話,隻是“嗯嗯”偶爾敷衍一下。
“大肚杯”卻依舊聊得興緻勃勃,“小姑娘學文學理啊?”
桑枝忍着燥意,大緻說了下現在高考的3+2+2制度,自己選的是物化生,按以前的分類算是理科。
“大肚杯”當即找到了原因,“難怪你對宇宙沒有興趣,宇宙應該是地理課學的吧。”
“……”桑枝沉默了一下,眼眸不擡,“大概是吧。”
“我就說麼,我兒子當年也是學理的,一頭紮進那些物理書裡算題目,連新聞都不看,國家大事都不知道,還看不上政治這門課!”談到這,“大肚杯”突然憤慨起來,油門都加重了,還轉頭看向桑枝問她,“小姑娘你看的上政治嗎?”
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明顯由于加速度向後抵了一下,桑枝怕他過于激動出什麼情況,連忙說,“看得上,非常看得上,你慢點開,前面有超速拍照。”
一聽到超速拍照,“大肚杯”好歹把車速降回正常,卻依舊滔滔不絕,“年輕的下一代,可不能遺忘曆史,不關心政治啊……你們可知道我們的先一輩當年為了改革開放……”
“……”桑枝看着窗外建築和路牌判斷,路程幾乎才到了一半。
随着路口綠燈轉紅,出租車緩緩排入長龍中。
堵車。
“大肚杯”罵了一句髒話,也終于發表完改革30年曆史話題。興許因為話說多了,他拿出他的保溫杯潤利潤喉嚨,一口水入喉以後再次來了靈感。
“送你的人,是你哥哥嗎?”
桑枝耐心幾近用盡,硬着頭皮應了他一聲,“不是。”
“那是你男朋友啊?”
“……”桑枝快瘋了,感覺到眉心都在抖動,你怎麼那麼多廢話啊啊啊。
見她遲遲沒回答,“大肚杯”當她默認了,“小姑娘你怎麼這麼小就早戀啊,你父母不知道吧。你男朋友是不是社會上的人士,看起來比你大不少,你可别被騙了。”
桑枝真的無語,語氣冷冷地,“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也不會被騙的,你專心開車吧。”
“他肯定是你男朋友。”
“……”
“我一看就知道了,就是剛開始跟你不熟,沒好意思說。”
桑枝簡直氣笑,不是,大哥你哪個地方感覺到我現在跟你熟了的?
“大肚杯”突然滿面鄙夷,“他一看就是混社會的,不是什麼好人,你自己看不出來是吧?”說着說着嗤笑了一聲,“這種老男人,仗着自己有錢有勢,三兩句甜言蜜語哄你們小姑娘的。你這麼小就應該好好學習,别想些一步登天的事情,我就說呢,你上車附近就一處‘禦景灣’豪宅别墅啊,住進去的人都是滄北有頭有臉的人物。那男的富二代吧,我看長得不錯,就容易迷你們這種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綠燈了,你看路,開車。”桑枝冷冷地打斷他,臉色已經下沉。
“大肚杯”沉浸在自己的滔滔不絕中,沒有察覺她話裡的态度,“這種人,錢夠花了,就開始好色,騙你們又年輕身材又……”
“你閉嘴,”桑枝臉上厭惡之色溢于言表,知道他後面要說的龌龊話是些什麼,眼神沒有一點溫度,語氣也涼得像冰,“開車,看路,不要再講話了。”
“大肚杯”沒料到,一路上說得好好地,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乍然被噎閉了嘴,不過被駁了面子,沒消停過一會兒,又開始開口。
“我好心跟你講這些實話,你小姑娘還挺兇的。”
桑枝冷笑一聲,揚了揚手機,“你說對了,姑奶奶就是挺兇的。你剛才說的話我都錄音了,要麼可以告你開車不專心有嚴重交通安全隐患,要麼可以告你言語性騷擾乘客。”
“大肚杯”明顯一愣。
桑枝繼續,“從現在開始你閉嘴開車,我也可以不告。”
她說話的時候長睫不眨,整個人像一塊千年的寒冰,隔得遠遠地就能感受到一身煞涼之氣,跟剛上車時候乖巧漂亮的模樣判若兩人,渾身散發濃濃的戾氣。
桑枝了解自己,她一貫都是這樣,平時看起來溫溫和和的,不了解的她的人還會誇她溫柔,脾氣性格好。可是她自己知道,如果遇到讓她不開心的事情,她第一反應是避之不及,能躲開就躲開,但是如果對方一旦得寸進尺,一切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