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鳴端有些發怔:“你讓他來找我,那怎麼就你自己過來了?”
梁宇琛校服淩亂,碎蓋劉海都掀翻了,露出锃亮的大腦門。他一路跑上四樓,邊喘邊說:“學生會查人,他們都被抓了,我是趁亂跑的。”
謝鳴端皺眉:“出息。”
“你還有時間管我有沒有出息?”梁宇琛把他從地上薅起來,着急道,“他們都被押解政教處了,你趕緊護駕去吧!”
琴房溫暖明亮,音樂班會經常過來打掃衛生,連角落都沒有灰塵。因為女生多,琴房裡總是有一陣淡淡的甜香,謝鳴端偶爾會翹課陪音樂班一個女生在這裡練琴。
今天也一如往常,紮着低馬尾的女生坐在琴凳上,細白的手指虛虛搭着琴鍵,看謝鳴端被梁宇琛拽着往出走。
女生的聲音柔柔弱弱:“這就走了嗎?”
謝鳴端果然被絆住腳步,他說話也很輕:“剛剛點了奶茶,你等下自己去取吧。”
女生小聲抱怨:“要爬四樓呀……”
謝鳴端無奈笑笑,話裡帶着點哄的意思:“克服一下,明天還是我去。”
那細弱的聲音妥協:“好吧。”
很是一副充滿青春氣息的暧昧場景,梁宇琛忍不住提高音量:“抱歉了嫂子,這是真的江湖救急!明天我絕對不來打擾二位的甜蜜時光——大爺,咱能趕緊走嗎?我怕等會兒敏華連他骨頭渣都嗦了。”
女生不小心按響某個黑鍵,沒來得及反駁,梁宇琛已經猴急的跑了,男生們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但謝鳴端的話音還沒随樂聲消散。
女生聽見他有些埋怨地說:“别瞎幾把叫。”
她靜坐片刻,擡手将發繩松開,如瀑的長發散在肩頭。
正要繼續練琴,同班女生大喇喇推門進來,見隻有她一人,女生好奇問:“南絮,就剩你一個啦?謝鳴端呢?”
任南絮柔聲道:“剛走沒多久,你怎麼才回來呀?”
“看八卦去了,快給我讓個位置。”女生挨着任南絮在琴凳上坐下,依着她肩頭神神秘秘道,“你還記得顧議嗎?就是高一剛開學追了你好一陣那個。他不總是帶着一堆小弟到處鬧事嘛,這次終于被人給打了!”
任南絮對顧議印象深刻,她覺得那就是個實實在在的瘋子。
女生說:“今天武主任帶學生會查曠操的,抓住他們在廁所打群架,我正好趕上看熱鬧!”
任南絮看到她這位同學捂了下心口,還以為要說什麼更令人激動的話,沒想到她誇張道:“打人那個長得好帥啊!”
任南絮:“……”
“但他沒穿校服,我也不記得咱學校還有這号帥哥,可能是剛轉來的。我已經托姐妹去打聽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
沒有女朋友的郁緒此時正站在政教處漏風的窗戶前,尴尬地不敢擡頭。
武敏華目光如刀,不住剜在他身上。
連凳子都沒坐熱乎呢,打架就被武主任抓個正着,郁緒知道自己确實捅婁子了,隻敢低着腦袋裝死。
那些沒個正形的小流氓們都在走廊罰站,政教處裡隻站了三個人。
郁緒,顧議,還有那個瘦弱的高一男生。
校褲濕淋淋的貼在他腿上。
武敏華瞪了郁緒半晌,又把目光戳在這男生臉上:“關逸凡,你先說,怎麼回事?”
郁緒輕輕蹙起眉。
武敏華是教導主任,她要處理很多事情,不可能記得住每一位學生的姓名,然而她卻準确叫出這個高一新生的名字,這隻能說明對于眼下這種情況,她早就提前了解過。
武主任語氣嚴厲,關逸凡抖了一下,垂着頭不吭聲。
武敏華有些着急:“說話!”
關逸凡抓着衣擺,指節青白,像個悶葫蘆似的搖搖頭。
這是最棘手的一種情況,武敏華清楚知道關逸凡一定被欺負了,可就算她想替這孩子出頭,也得被欺淩的孩子自己承認确實存在霸淩現象。關逸凡什麼都不說,武敏華反而拿罪魁禍首沒辦法。
尤其是罪魁禍首似乎早就料到關逸凡不敢告發他,嘴角微微上揚。
武敏華火氣根本壓不住:“你笑什麼?你還有臉笑?顧議,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幹得好事,在學校裡到處欺負同學,已經有很多人向我反映過情況了,隻是全校檢讨還不夠,你一定要吃處分是吧?你信不信——”
“武主任。”顧議打斷武敏華的訓話,很坦蕩地說,“是誰跟你說過被我欺負了?”
武敏華頓了頓,聲調高了一個八度:“告訴你還得了?再像高一那次,讓你糾集上一堆人去把人家揍一頓?”
顧議雙手背在身後,站得很直。單從形象上看,他其實和外面那幫歪瓜裂棗迥然不同,在和郁緒打架前,他的校服一塵不染,氣質文靜,更像刻闆印象裡根正苗紅的三好學生。
顧議搖搖頭,否定武主任的猜測:“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說被我欺負了,您可以讓他來跟我當面對質,我要是做了什麼讓對方誤以為被霸淩的舉動,我可以當着您的面、不,我可以當着全校的面向他道歉。但如果沒有這樣一個人……那就是有人在背後造謠我,她得對我道歉。”
武敏華被好一通陰陽怪氣,有點惱羞成怒:“你——”
可她又說不出下文。
當然沒有這樣一個“告密”的人,但凡有任何學生向武敏華反映,“二進宮”的顧議早就被她清理回家了。
眼見武主任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郁緒涼絲絲開口:“怎麼沒有人說,我不是人麼?現在說也不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