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她一眼，繼續專注手中不到一厘米的小零件，嘟囔道：“又這麼說。”

郁緒擡手敲了敲桌面：“拿盒煙。”

男人沒擡頭，神情緊張的将細長的零件緩慢怼進小孔裡：“要什麼？”

郁緒打量他身後半牆的煙酒，随口報了個名字。

“稍等一下。”

男人修完收音機才轉身從牆上取下郁緒要的煙，邊收拾螺絲刀和潤滑油邊說：“十八，掃桌角的碼就行。”

郁緒摸了摸褲兜，掏出手機：“再拿個打火機吧。”

男人從桌下摸出粗制濫造的打火機遞過去。

手指挨在一起的時候，視線也相接。

男人“嘶——”了一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上的校服，微微瞪大眼。

郁緒撒起謊一點都不臉紅：“替我爸買的。”

男人：“……”

郁緒：“真的，一共多少錢？”

“十八。”男人松開手，抿了抿嘴，斂去視線，“打火機不要錢。”

這店挺好。郁緒想，一般打火機都要賣兩塊的。

剛掃碼付過錢，地兒不大的小超市迎來了第二位客人，郁緒聽見動靜，下意識偏過頭。

關逸凡躊躇着站在門前，看到他在這兒，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換家店。

但男人已經開口招呼他了：“又替你爸跑腿兒啊？”

關逸凡神色微僵。

郁緒收好煙和打火機，目不斜視的離開超市。

關逸凡聽到腳步聲逐漸遠去，才松了口氣，小聲說：“我要一條煊赫門。”

男人驚訝：“昨天不才買過？”

關逸凡笑得很難看：“嗯……”

雖然吃驚，但别人一天抽多少煙和他沒關系，開店就圖一個賺錢。男人從桌底的抽屜裡拿出一整條煙遞過去，在關逸凡低頭付錢時問：“孩兒，叔跟你打聽個事。”

關逸凡從旁邊扯了個黑色塑料袋，将煊赫門嚴嚴實實裹起來：“您說。”

“剛出去那男生，你認識不？”

關逸凡：“……”

沉默半晌，關逸凡搖搖頭：“不認識。他校服是高二的，我高一。”

男人有些失落：“哦……”

關逸凡将塑料袋抱在身前，悶頭往超市外走。

今天天氣其實挺好的，關逸凡想，等他把東西送過去，如果不挨打，他可以去公園坐一會兒，晚點再回寝室。

但要是挨打了……幸好是個晴天，那些人肯定要去玩滑闆，不會打他太久，他還是可以去公園坐一會兒。

關逸凡垂着頭，眼眶發酸，吸鼻子的聲音在小巷裡聽起來很響。

不遠處傳來一聲歎息，關逸凡腳步一頓，僵硬的擡起頭。

本該早就離開的人正叼着煙倚靠在牆上，俊美的五官籠在一層白煙後。

郁緒取下煙，抖了抖煙灰，指指關逸凡懷裡抱着的東西：“真的是給你爸跑腿？”

他手指細長，且白，那天打架時蹭出的細小傷口已經痊愈了，關逸凡這才注意到，他的手很漂亮。

賞心悅目，也很有力。

關逸凡不吭聲，郁緒也不想逼迫這樣一個軟弱的男孩，但他還是有些不忍，說：“是，或者不是，給個回答就行了。”

他語氣很淡，但又有種隐隐的強勢，好像隻要關逸凡否定，他就能做到什麼似的。

可否定了又能怎麼樣，難道有人可以一輩子保護另一個人嗎？

不能承諾的都是僞善。

關逸凡抱緊懷裡的煙，瞪了他一眼，快速跑走了。

郁緒并沒有攔他，隻是把煙重新叼回齒間，半晌後自嘲的笑了一下，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黑網吧确實不查身份證，一樓前台甚至都沒人，落灰的老闆椅上放了個破舊的小玩偶，扣子做的眼睛不知道被哪個手欠的拽開線了，可憐兮兮挂在臉上。

郁緒摸黑走上樓，熱火朝天的電競氛圍撲面而來。

梁宇琛和班瞳坐得位置确實不錯，一眼就能看見。

這對同桌已經提前開了排位，玩得就是郁緒沒買的那款遊戲。

郁緒剛在空位上坐下，梁宇琛被人殺回家等待複活，他趁着間隙掏出手機：“你去這麼久，我們想給你打個電話，才發現沒你聯系方式。咱們加個微信吧？”

班瞳也把手機扔過來：“還有我。”

相互加過微信，郁緒左右看看，發現本該先他們一步過來的人不見蹤影。

他疑惑道：“他人呢？”

“誰，小鳴？”梁宇琛已經複活了，又聚精會神盯起屏幕，“不知道啊，來了就沒見，你給他打個電話吧。”

郁緒哦一聲，掏出手機。

“……”

他摸出今天的第二根煙，默默說：“我沒他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