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時間總是很漫長,尤其語文和英語兩大主科,郁緒走神好半天,低頭再看,英語老師仍在講同一篇閱讀理解,隻不過換了個自然段。
好不容易挨到放學,郁緒盯着寫在黑闆上的作業清單放空。
梁宇琛火速收拾好書包,回頭邀請:“我們準備去網吧,你來不?”
郁緒沒意識到他在問誰,還魂飛天外。
梁宇琛呼喚:“郁哥,郁哥?看什麼呢?”
郁緒垂下眼,覺得腦子很累,搖搖頭:“沒什麼,怎麼了?”
梁宇琛連說帶比劃:“今天網吧搞活動,組隊開機半價,還送四桶泡面,我們差一人,你也來吧?”
郁緒這次轉校走得匆忙,東西沒帶全,正打算去商場逛逛。
他慢吞吞整理筆袋:“我就不——”
“他去,他肯定去。”謝鳴端往書包裡胡亂塞練習冊,猴急,“走、走,去晚就沒好位置了。”
郁緒張張嘴:“我還有事……”
謝鳴端急着打遊戲,根本沒聽見他的推拉,見郁緒還在磨蹭,伸手幫他收拾東西:“快點快點,你不是愛好打遊戲嗎?怎麼一點都不積極。”
郁緒沒想到他還記得随口一說的自我介紹,擡手按住差點被他掀飛的手機,目光在桌面上攤着的作文本停頓:“你作文補完了?”
謝鳴端很自信:“早補完了,多虧你,這是我寫過最棒的一次作文。”
郁緒多看了兩眼,沉默了。
他可看不出來這作文哪裡棒,因為他壓根看不懂謝鳴端寫了什麼。
同桌人長得端正,字卻歪扭的像畫符。
……就這樣交上去确定不會被牧老師抽嗎?
郁緒沒來得及問,謝鳴端已經拎着兩個書包出門了:“我先去占位置,你們快點啊!”
書包被綁架,郁緒隻能跟着梁宇琛和班瞳一起走。
放學時的校園很熱鬧。
高一課業不重,高二要下學期才開始加晚自習,高三則有兩個小時的晚飯時間,難得三個年級都能在同一時刻無債一身輕,郁緒走出教學樓時,到處都是嬉笑的同學們。
路過校内超市,樓梯上走下來兩個男生,郁緒能聽到他們的談話内容。
“上個月剛出的遊戲你買了嗎?”
“買了買了,我還買的典藏版呢,等會兒上線給你看禮包裡帶的皮膚。”
“可咱們開黑還差個人吧?你叫鵬子了嗎?”
“當然叫了啊,他是轉學了又不是轉生。十中比咱們早放學半小時,我還讓他提前翹了二十分鐘呢,估計這會兒已經到了。”
“那咱倆還磨叽什麼,還不快跑?”
兩人匆匆跑過,其中一個不小心撞到郁緒,連忙道歉:“兄弟,不好意思啊。”
郁緒往旁邊讓了兩步:“沒事。”
這種安逸和平的氛圍對他而言已經很久違了。
他們讨論的遊戲郁緒也知道,但他沒買,這遊戲出之前就沒人能和他組隊玩了。
郁緒很認可那男生說的話:他是轉學了,又不是轉生了。
可出事以後,所有人都覺得郁緒還不如直接轉生好,他走在哪裡都仿佛背着什麼莫須有的沉重罪孽,曾經的朋友們再看他時,就像看某種病菌,恨不得離他越遠越好,他轉離廣原一中後,沒有人聯系他。
前行的腳步慢下來,郁緒垂着頭,茫然站在原地。
金海一中綠化做得不錯,這個月樹葉還沒落,他被籠罩在婆娑樹影中,看着怪寂寥的。
寂寥沒兩秒,後背被人猛拍一巴掌。
梁宇琛奇怪的看着他:“你幹嘛呢,憂郁哥啊?”
班瞳勾着書包帶說:“一回頭發現人沒了,還以為你被顧議綁架。”
梁宇琛拽住他的胳膊,将郁緒拖着走:“走啊,小鳴剛打電話催了。”
那一瞬的茫然無措倏地遠去,郁緒被他的新同學們伸手拉入人間。
做活動的網吧離學校不算遠,位置相當隐蔽,前面一排都是酒吧、燒烤店、KTV,平時就夠亂了,正經學生怕遇到醉鬼,都不愛往這個方向來,很少人知道後巷裡還有家不查身份證的黑網吧。
街邊擺了一排塑料桌,幾家燒烤店已經架起碳火,郁緒在煙熏火燎裡确認過網吧位置,問梁宇琛:“附近有超市嗎?”
梁宇琛一指不遠處:“拐過去有一家。”
郁緒點點頭,問他:“我去買盒煙,你抽麼?”
“啊?”梁宇琛愣了下,“不抽。”
郁緒又看向班瞳,後者也搖搖頭。
他隻好自己走了。
等郁緒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盡頭,梁宇琛才扭頭和班瞳對視。
班瞳:“……看我幹什麼?”
梁宇琛抽了口氣:“我本來以為他隻是熱心腸,看不慣顧議欺負人才出手的,但好像……他是有點社會吧?”
“淨想些沒用的。”班瞳推搡他一把,率先走進網吧黑黢黢的大門,“記住人家幫過你就行了。”
梁宇琛瞥了眼空蕩蕩的巷子,咕哝一句:“倒也是。”
超市離得不遠,出了小巷左拐走兩步就到,門店很小,貨倒挺全。
郁緒掀起簾子走進去時,店老闆正搗鼓桌面上老舊的小收音機,旁邊搖椅上躺着位上歲數的奶奶,正哼一首走調的童謠。
店老闆是個沒精打采的中年男人,修收音機修的很煩,碎碎叨叨地說:“姨,你要不還是買個手機吧。現在智能機多方便,不僅能聽廣播,還能刷視頻,你老抱着個收音機做什麼?”
頭發花白的奶奶半阖着眼,聲音喑啞:“我又沒幾年活頭了,浪費那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