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老師偷偷品鑒了郁緒四五天，直覺他有能考上央音的實力，他班裡唯一的獨苗音樂生學的是小提琴，但水平可一般，十四班班主任天天在辦公室炫耀自家的任南絮，聽得包老師格外眼紅，心裡早紮了對方一萬個小人。

郁緒像天降紫微星，讓包老師幻視自己的名字力壓隔壁班主任，出現在一年後的高考紅榜上。

包老師看郁緒的眼神像在看肥嫩的五花肉，恨不得能把他吃了，甚至用上了手段：“你來嘛，董老師那裡我去給你說，都是為了學生好，他不會不同意的。而且你來我們班的話，我讓你當班長。”

郁緒艱難地動了動嘴唇：“這倒不必……”

他對當班長沒興趣，對自己究竟是走文化課還是學藝術也很無所謂，但他知道，如果徐學媛聽說他去學藝術了，非得過來把自己撕爛不可。

剛上初中時學校就有老師建議徐學媛把郁緒往音樂人才方向培養，别浪費孩子的天賦，徐學媛卻覺得對方是在嘲笑她這個曆史老師沒有教書的實力，暗諷她連自己的孩子都教不會，在辦公室就和那老師吵起來了，場面相當難看。也是這件事後，徐學媛再不許郁緒将精力浪費在鋼琴上。

包老師還在誘惑：“不用擔心會給家庭帶來負擔，我就是鋼琴專業的，我親自教你，不額外收課費。”

雨雪竄進郁緒的後領，他脊背蓦然受凍，神魂歸位，對包老師抱歉一笑：“對不起，我暫時不考慮走這條路。”

郁緒動了動胳膊，輕巧的從包老師手裡掙脫，撐着傘快步離開。

包老師哎了一聲，沒抓住他，正要頂着風雪逮人，預備鈴及時響起，他隻能先去逮捕後面還沒進校的遲到人員，暫時作罷。

就這扭頭回身的一瞬時間差，謝鳴端風風火火的踩在預備鈴結束的一刻沖進了校門。

包老師伸手就能拽住他書包帶，但謝鳴端相當識趣，将手裡的熱豆漿往他掌心一塞，順便奉獻一個冷冷的冰雨也澆不滅的燦爛笑容：“包哥早上好啊！”

“踩點進來就趕緊走吧。”包老師被貼心的熱豆漿收買，趕他，“小心一會兒主任下來——哎，你等一下。”

謝鳴端往前沖了半步，又停下腳步：“不想喝豆漿我還買了八寶粥。”

包老師擺擺手：“下周四幫我帶個煎餅，錢我給你充飯卡裡。你們班是不是有個鋼琴彈得很好的男孩？個子高高的，比你還高，長得也特帥。”

謝鳴端頓了頓：“怎麼了？”

“我前兩天逮住他在琴房練琴，覺得他不學這專業實在太可惜了。剛剛我問他要不要轉班跟着我，我看他不想走這條路……唉，但我說實話，我覺得他要好好學的話，肯定前途無量。我想再勸勸他，你把他微信推給我呗。”

謝鳴端微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含糊嗯了一聲。

不稍片刻，他正要說話，餘光瞥到武敏華正從教學樓怒氣沖沖往過走，話音馬上拐了個彎：“等我——我去！主任來了，我先跑了！”

包老師看他一下竄出去兩米遠，喊道：“你記得着這事兒啊！”

謝鳴端不知道喊了句什麼，被風聲撕碎在雨雪裡。

郁緒穿得實在少，又被拉着說了半天話，進班後手都僵了，正搭着滾燙的暖氣片恢複。

指尖被燙的發紅時，桌上放下兩杯八寶粥。

謝鳴端趕在老師來前進班，甩毛似的抖了抖頭發：“畫笑臉那杯是放了糖的，另一杯無糖，你喝哪杯？”

郁緒給兩杯都插上吸管，拿走其中一杯：“無糖的吧。”

謝鳴端拿走了畫笑臉的八寶粥，也沒個鋪墊，非常直白的問：“你和包哥認識啊，在門口唠那麼半天，都聊什麼呢？”

“——咳！！！”

郁緒剛嘬了口粥，一口還沒咽下去呢，被這句話嗆在喉嚨裡，好不容易把粥順下去，驚天動地的咳嗽起來。

謝鳴端趕緊給他順背。

咳了半天，郁緒倒過來氣，再說話時聲音都咳啞了：“……你怎麼知道包老師跟我說話……”

“我ti、看見了……咳。”謝鳴端也被粥嗆了一下，但他沒有郁緒那麼誇張，清了清嗓，繼續說，“我當時就在校門——對面的早餐店買粥，我眼神很好。”

“所以你們在聊什麼？包哥是十三班的班主任，教音樂的。”

郁緒眼神都飄了，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他……呃，他人很好，問我穿這麼點冷不冷。”

謝鳴端挑眉：“就這樣？”

郁緒硬着頭皮說：“嗯，就這樣。”

謝鳴端咬着吸管，沉默的看着他。

郁緒忍不住往暖氣跟前靠了靠。

半晌後，謝鳴端才一撇嘴，叼着吸管撤回視線：“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