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緒看了他一眼。

剛剛在外面的時候還咬牙切齒叫對方“賤人”，此時周圍不坐人，範榕這話音裡傳達的感覺卻并沒對顧議有太多仇視，甚至有些叫人說不清的感情在。

郁緒說：“我跟他不熟，你想知道什麼？”

“就是，那個……我不是想問他過得怎麼樣。”範榕說得有些艱難，聲音發悶，“他還那麼針對逸凡嗎？我看到了你們打架的視頻，逸凡就站在旁邊。”

想了想，郁緒不答反問：“你們高一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範榕愣了一下：“……你不知道？”

郁緒聳聳肩，滿不在意的解釋：“我從外地轉校過來的，怎麼會知道你們之前的沖突。”

“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你不是本地人。我是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幫逸凡嗎？我以為他們都跟你說了……”

郁緒回想起和關逸凡初見的場景，并沒有對範榕說具體細節，隻是道：“我幫的不是他，是梁宇琛。而且當時場面不好看，就算是别人我也會出手的。”

範榕抿了抿嘴，不知道在想什麼。

幾分鐘後，他才靠在電影院柔軟的座椅裡，對郁緒徐徐說着其他人一直沒告訴他的故事。

“我，顧議，小鳴，還有逸凡，包括宇琛他們，我們高一都是一個班的。”範榕的聲音很低，他們和顧議的糾葛直到自己轉學時都沒對别人說清楚，此時也不想讓别人知道，話音幾乎要被電影背景音樂蓋住，“我們關系很好，但是顧議和小鳴更要好一些。不知道你能理解嗎，有些人天生就有凝聚力，大家會自發的圍在他們身邊，他倆就是這種人。”

“也許在其他人看來，我和逸凡就像他們的跟班，但我知道小鳴是真心把我們當作朋友的，所以當時顧議的某些行為，就顯得特别不正常。”

郁緒接上話音：“謝鳴端把你們當朋友，顧議把你們當跟班，是吧？”

“對，一開始隻是讓我們跑腿，大家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去超市順便幫朋友帶些東西有什麼的，學校超市的零食又不貴，請客就請客了，誰也沒在意。但在這個過程中，顧議其實一直在觀察我們，成績、性格、人際交往、家庭情況，他在心底給大家排了順序，随後就在等一個機會。”

郁緒心下了然。

顧議在評估他這些同學的“價值”。

學校裡這種人很常見，校園其實像個獨立的小社會，雖然有明确的校規校紀做約束，但很少有老師較真去關注學生的一舉一動。現在已逐漸過了成績為王的時代，學生一屆比一屆難管，家長也越來越事多，很多年輕老師都本着安穩度日的原則，對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隻當看不見。

于是隻需要一個契機，很多學校就會衍生出另一套行事準則。

顧議在挑選獵物，一個能證明自己的實力，在人群中樹立威望的目标。

管理小社會很簡單，恐懼是最直白濃烈的情緒。

郁緒揉了揉指節，問道：“那個人是關逸凡嗎？”

“不。”範榕搖搖頭，苦笑道，“是我。”

郁緒詫異的偏過頭。

“很意外嗎？”範榕擡手揉了揉眼睛，但沒有哭，他繼續說，“但當時的情況确實是這樣，逸凡成績很好，班裡小測他每次都是第一，我們當時的班主任特别喜歡他，又因為他父母不在本地，所以格外關照，他當然不可能被顧議視為眼中釘。小鳴的媽媽是知名律師，人緣又好，很多人喜歡他，顧議也不會選他。”

範榕攤了攤手：“隻有我和班瞳不是本地人，在這裡沒有其他朋友，但班瞳比我好點，他有錢，所以不用像我一樣刻意去讨好别人，而且……”

他話音微頓，思索片刻，才坦然道：“而且我當時喜歡顧議，是想和他在一起的那種喜歡，所以他叫我做什麼我都答應，姿态放得很低，但我的心意沒能傳達給他，反而讓他覺得我好欺負。”

範榕以為郁緒會說些什麼，但郁緒隻是平靜的看着電影大屏，等着他繼續說。

“他最開始沒這麼瘋，就是一些隐晦的孤立，不算特别過分的言語攻擊，可能也是在試探其他人的态度。我當時比較戀愛腦，居然沒感覺出來，還一個勁對他示好，後來有點過了，他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出什麼，罵我娘娘腔，說我惡心，我才發現我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結束了我傻得冒泡的暗戀……我之後疏遠他不少，和小鳴走得更近，顧議也就消停了。”

“直到高一下學期的期中考試，逸凡因為作弊被老師當場抓住，顧議才開始針對他，畢竟讓所有人都喜歡自己比較難，但讓所有人都去讨厭同一個人就很簡單了。逸凡當時仗着自己考得好，又受老師喜歡，沒少得罪别人……”

郁緒淡淡打斷他：“隻是這樣還不至于讓顧議那麼欺負他，所以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範榕說：“因為他寫給顧議的情書被本人發現了，而且有節體育課顧議翹課在教室裡睡覺，逸凡偷親他，被顧議抓了個正着。”

郁緒：“……”

範榕還想再說，郁緒卻很快抓住重點：“這些事不是顧議告訴你的吧，你是怎麼知道的。”

以顧議的性格，如果想讓關逸凡在學校擡不起頭，那一定早把這事昭告天下了，既然他不說，證明顧議覺得被關逸凡喜歡上這件事不可以讓别人知道。

梁宇琛之前說過，這事除了顧議和關逸凡，就隻有謝鳴端和範榕清楚。

謝鳴端不愛打聽别人的隐私，肯定也是别人告訴他的。

所以這個範榕，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