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燕,漕幫可不是什麼民間組織。
在大燕剛立國那會兒,漕幫幫主壓根就是從皇家密諜之中挑選而出。幾十年過去,規矩有所變動,漕幫幫主未必出身密諜,但一定是皇帝欽定。
不過今上體弱多病,精力不濟,抓大放小很多年,因此漕幫幫主難免有點其他的心思:比如秦家能把消息通過船娘送入秦氏手中,而風澤同樣收到了漕幫“善意”的提醒。
别忘了,在府城時許多人家聽說他讓福王與魏國公夫人記了一筆,對他稱不上避之不及,隻剩了下點面子情。
漕幫會選擇兩邊都幫或者叫左右逢源,必然是知道他簡在帝心。
于是風澤隻掐住艄公的脖子,就得到了漕幫這邊的許諾:他們的主事會上船跟他面談,化解一下誤會。
趁那位主事趕過來的功夫,風澤打算先由大到小,安撫一下家人們。
書老爹無疑是最憤怒也是最内疚的,“要不是我娶了秦氏……”
風澤表現得依舊很平和,“老爹,消消氣。您再怨她,也得看在二弟和小妹份兒上。”
書老爹頹然地坐在椅子上,糾結又郁悶,最後全部情緒化作一聲喟歎。
風澤沖門外小妹示意,片刻後從小妹手中接過茶壺和杯子,給老爹倒了杯清茶,“咱得承認,要不是兒子忽然發迹,秦家也不至于如此喪心病狂。”
書老爹都氣笑了,接過兒子遞來的茶杯,“好麼,發達上進還有錯了是吧。”
風澤亦笑,“兒子爬得越快爬得越高,沒有秦家,總有張家王家李家,兒子厚顔說上一句,不遭人妒是庸人。”
書老爹一仰脖,把手裡适口的清茶一飲而盡,“煥哥兒,老爹往後再不會心慈手軟,你且做你的大事去。老爹絕不會拖你後腿。”
風澤聽得出書老爹是下了狠心,于是他上前摟住書老爹肩膀,“知道老爹你疼我。”
書老爹本就喜歡兒孫沖他撒嬌,如今他最喜歡也最器重的大兒子也來了這一手,他臉上不耐煩,實則心裡受用極了,“成了,你快去哄哄兩個小的吧。”
風澤笑着應了,走出船艙,就跟等在門外的二弟小妹來了個六眼相對。
書二郎和書小妹真是肉眼可見的不安。
風澤一手拉住小妹,另一手則按在二弟的肩頭,“你們是你們,秦氏是秦氏。你們大哥我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能容忍她這麼多年,全看在你倆份兒上。”
書小妹舒了口氣。
書二郎則欲言又止。
風澤繼續道:“你們不是聽見我跟老爹說的嗎?往後這種事兒少不了,會慢慢習慣的。你倆也大了,總不用大哥抱着哄吧。”
書二郎和書小妹面面相觑,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風澤笑了笑,沖弟弟妹妹揮了揮手,就去找另一邊船艙裡的書衡與書敏兄妹了。
書二郎望着親哥潇灑的背影,小聲嘀咕,“這就是……宰相肚裡能撐船?”
書小妹由衷道:“就咱娘那樣子,我知道總有這麼一天。咱們不給大哥拖後腿就是。”
書二郎深以為然,“也是吃了個教訓。”
卻說風澤來到另一邊的船艙,書敏正在吃點心,而書衡則看着書敏吃點心……八歲的男孩兒身量不夠,坐在椅子上雙腳不能着地,他就輕輕晃悠着雙腳。
小夥子心情不錯啊。
風澤敲了下門闆,書敏捏着點心飛撲了過來,“爹爹!”
風澤一把抱住女兒,“你可真是膽子大。”
書敏底氣十足,勾住父親的脖子,“爹爹,我會凫水,真掉下去還不知道怎麼着呢。爹爹和哥哥不會不管我的。”
風澤笑了,“你心裡有數,很好。”
他坐了下來,把書敏放在腿上,再揉了揉跳下椅子奔向他的書衡腦袋,“真了不起。”
書衡歪着頭,眉眼彎彎。
這可能是書衡重生後第一次發自内心地笑。
風澤估計這孩子最大的心結就是沒能救下妹妹,這輩子彌補了一點遺憾,仿佛被打磨過的璞玉,整個人綻放出光彩來。
系統的聲音又一次适時響起,“任務進度推進了一大截,書衡對您的好感又飙了十點上去。我感覺他對您好感拉滿是遲早的事兒。”
“拉滿能有什麼好處?我能用得上的。”
系統頭頂一個氣泡,裡面拉了好長的省略号,“大概是……沒有。”
風澤笑了,“多個成就也不錯。”
他拉着書衡,示意便宜兒子坐上他另一邊的腿。書衡遲疑了一下,還是照辦了。
風澤一手兒子,一手女兒,把兩個小家夥全環在身前,“咱們得商量商量之後要怎麼辦。”
書敏回頭看了眼爹爹,就像小倉鼠一樣繼續啃點心,“我都聽爹爹的。”
書衡給妹妹遞了手帕過去,也回頭瞧了眼父親——他上輩子真沒想到父親居然這麼好,強大卻不專斷。
“上輩子,我和泰成公主……嗯,泰成公主是貴妃的獨女,魏國公夫人的外甥女,結識的時候貴妃已然病重,三皇子也早就沒了。父親,咱們這邊得到的消息都是說李妃得寵且有孕在身,貴妃惱怒且不安,正好福王犯錯,她就威逼福王為她做事,并支持三皇子……兒子覺得不太對,貴妃和魏國公夫人都不太對……魏國公夫人上輩子就很瘋,但她同時也對貴妃惟命是從……”
風澤笑問:“所以?”
書衡稍微斟酌了下措辭,“兒子總覺得貴妃和魏國公夫人為難咱們,是故意做給别人看,聲東擊西呢。上輩子皇帝病重,難以理事,便認命了幾位攝政,泰成公主便是其中之一。皇帝的心思很好猜,女兒有時候比兒子和兄弟們信得過也靠得住。不過許多宗親和勳貴也都支持泰成公主,明明泰成并不算是個好脾氣也好手段的能人……橫豎兒子覺得她不太能服衆。至于福王封地上的鐵礦,兒子在收拾掉福王後派人去查看了,不過如此,反正不值得藩王們心心念念。”
風澤點了點頭,又問,“考慮過福王他們勾結外敵,生怕敗露嗎?”
書衡輕聲答道:“上輩子北面的騎兵雖然不時侵擾,但未曾造成太大的損失。”說到這裡,他忽地靈光一閃,“難不成福王跟貴妃或是魏國公夫人打算把礦石賣到北面?!”
魏國公本人就是在北面守關十幾年,才攢下現在的家底以及威望。
書衡接下來越想越順,“父親您和鄭百戶交好,擊退了福王世子……魏國公夫人别是以為你們二位拿到了她家走私礦石的證據,才這麼瘋狂吧?”
風澤揉了揉兒子的腦袋,“有沒有一種可能,魏國公夫人不明就裡,但貴妃才是真正的知情人?我隻是猜測,上輩子三皇子萬一不是病死的,貴妃也是不得不病重?而泰成公主是出賣了生母和兄弟才得了皇帝器重。”
書衡茅塞頓開,他猛地一拍自己的腦門,“上輩子我完全沒想到過這個!”
風澤道:“燈下黑,實屬正常。福王……許是不明就裡的背了黑鍋。”
劇情裡其實說得非常模糊,隻提到福王世子與魏國公夫人的兒子臭味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