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一會,林競輝就不想動彈了,說話時無意識地揉揉眼。原弈重新為抱抱戴上牽引繩,準備把他送回酒店。
抱抱走起來一扭一扭,肚子還往外甩,林競輝怕小狗聽見,低聲問:“抱抱身上的疤是怎麼弄的?”
抱抱腹部有一道切口完整的傷疤,看着像人為的。
對這個問題,原弈思考片刻才緩緩開口。
“我媽在醫科大教書,就這附近,”回想領養抱抱的情景,原弈情緒不太高,連同眸光也變得暗淡,“那時候不管有沒有課都得在學校坐班,她不想吃學校食堂,也不想來回跑,中午我就去給她送飯。有一次去早了,在路上碰見幾個學生帶着一條狗,覺得挺新鮮,就問我媽為什麼他們可以在學校養狗?”
說到這裡,林競輝大緻理清了抱抱的來曆,原弈也印證他的猜測。
“我媽說那是實驗犬,我當時應該是上初一?總之并不清楚實驗犬的含義,就一路跟到實驗室,看見了他們在……做實驗。”他頓了一瞬,似乎被某種情緒牽住思緒,而後飛快地繼續說。
那停頓幾乎是微不可察的,但林競輝仍敏感地捕捉到。
他象征性地拍了拍原弈肩膀作安慰。
“總之對我沖擊挺大的,我覺得很殘忍,在聽說他們會把實驗犬安樂死處理之後,跟家裡人提出要求收養它,他們沒辦法就同意了。”
事實上,收養抱抱的全過程沒原弈嘴上說的輕松。原弈父母是典型的東亞家長,一緻認為兒子有愛心不假,但養狗是需要付出耐心和精力的。他一個初中生,現在心血來潮要養狗,将來還得大人跟在狗屁股後撿屎擦尿。
原弈為此絕食兩天抗議,晚上偷偷吃脆脆鲨充饑。
跳過一段黑曆史,美化加工了抱抱的來曆。抱抱在路邊亂聞,原弈把牽引繩收緊了些:“不過就算不用狗做實驗,也會有兔子、老鼠……”
盯着無憂無慮的抱抱,林競輝長出一口氣。
救不完的,跟流浪貓一樣,他還沒把杏仁媽媽絕育,開春了又生一窩可怎麼辦?
他的思維底色本就悲觀,過度思考這種話題更是逼着自己鑽牛角尖,最後陷入虛無。
林競輝說:“救不完的呀,而且站在人類的角度,動物實驗是有必要的。”
這話題忒沉重,林競輝覺得自己隔着次元壁,和猴哥共情了。
分明有座五指山壓自個身上了,啊——!
“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他故作輕松笑了笑,隔着外套來回搓自己胳膊,又說:“太矯情了,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反正現在抱抱不好好的嘛。”
“盡人事,聽天命。”原弈豁達地說,回到酒店樓下,“快回去睡覺吧,抱抱,去跟哥哥說再見。”
抱抱:“汪汪!”
抱抱嘤嘤嗚嗚發出不舍的哼唧,一直蹭他,用鼻子拱他,拼盡全力想在這個人類身上留下自己的标記。
林競輝摸了摸比格大王的腦袋,“乖狗狗,下次見!”
飛往S市前,梁铮把航班信息發過來,并囑咐一定要非常有排面地來迎接自己。
林競輝無語,擠兌他說:“要不要給你拉個橫幅啊?‘歡迎哈爾濱XX汽修廠老闆梁铮莅臨S市指導工作’。”
梁铮嘶了聲,不知道是在思考還是在燒烤,總之傻氣順着話筒溢出來了。
“鐵子,我覺得這個主意好啊,高材生腦袋就是好使!”
林競輝:“……”
“等着,晚上喝酒哥們給你點十個模子。”
跟滿嘴跑火車的二貨沒啥好說的,怕腦殘傳染,高材生啪地把手機甩到一旁。
睡了幾個小時,林競輝爬起來換掉睡衣,披了件特有型的卡其色翻領風衣。出門前還從抽屜裡抓了瓶香水,往手腕灑一泵,雙手合住蹭了蹭。
冷淡的香氣在屋内瘋長,撲入原弈鼻腔,是隐約泛着苦澀的茉莉花。
用餘光偷看一眼,原弈恰好瞥見他大衣裡襯衫的樣式,手柄一抖,提醒他看回屏幕。
他在玩真人快打,分神的空隙被打到斬殺線,對面開大,自己操縱的遊戲角色傑德被KO。
挂了。
原弈放下手柄,不經意問道:“你要出門嗎?”
林競輝掃他一眼,點點下巴,握着彩虹齒氣墊梳懶洋洋地打理頭發。
“朋友過來待兩天,今晚一塊吃個飯,明天再領他去看場比賽。”
“哦,好。”
明天兩個戰隊的對戰,應該會很精彩……原弈這麼想着,不斷回憶看見的,嗅到的,目光始終沒聚集在一處。
原弈無端聯想到溫度,手機顯示此時氣溫很低,是不是該提醒他,不要穿這麼薄?
有點越界吧。
家裡人教過他冬不問冷,夏不問熱。于是原弈咬了咬舌頭,沒吭聲。
下午基地裡沒剩什麼人了,Raven和Alfa家在本地,此時沒在基地,隻有他跟幻覺對着打遊戲。
rank了一晚,原弈的戰績變成一條藍色地毯,足足連勝八把。
時針悄悄走到1點,距離上次進食過去了近六小時,胃部漫上不适感。
原弈站起身,準備出門買點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