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競輝立馬回撥過去,同時起身往外走。
“幹嘛去啊,紅包不要啦?”
他置若罔聞。
原本喜悅的心情被未知的不安覆蓋,林競輝握着拳頭,指尖深深掐住大魚際,所幸梁铮沒讓他等太久,很快接了。
他聲音疲憊,與幾天前通電話時累卻充滿幹勁兒的情緒完全不同。
梁铮說:“兄弟我對不起你,你盡快往回趕吧,姥姥不行了,對不起。”
姥姥不行了。
這五個字把他腦仁變成一顆玉米粒,“砰”一聲,炸成了爆米花。
林競輝知道梁铮為什麼道歉,卻無法埋怨他:“行,行。”
挂斷電話,他把僅存的一線理智塞進脊梁骨裡,撐起傀儡般的自己。
緊接着,他開始處理當下需要做的事:買能趕上、最近一班的飛機票,從機場到家的火車票,還有什麼?對,身份證,身份證在領隊那……
手機一震,林競輝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吓得松開手,心跳條件反射空了一拍,嘴唇都發白了。
“啪——”手機應聲摔在地上。
林競輝連忙跪到地上撿,還好,隻是提醒電量不足。
還好。
他經不起更大的打擊了。
外面忽然傳來分外輕快的腳步聲,估計是員工過來上廁所,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費力爬起身。
“哎呦,你在這呢,小羅剛還找你呢。”
是經理。
林競輝虛弱一笑,經理又說:“明天還有一場背靠背的比賽,這兩天咱們都辛苦了。”
林競輝才意識到這個被自己忽略的事實,這兩天有連續兩場比賽。
“郭哥,”他叫住經理,然後局促地吞咽,因為嗓子太過幹涸,以至于聽起來很艱澀,“我家裡出了點事,現在就得趕回去,明天的比賽,我……”
聲音越來越輕,郭經理也沒給他說完的機會,臉色一變打斷,“小輝。”
“季後賽多重要不用我說吧,複活甲要是這麼掉了,後面的比賽怎麼辦?”郭經理說,“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凡有一天假期,我都不可能說刻意難為你吧?隻是你不能抛下整支戰隊不管不顧啊。”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他努力掐掌心,好讓自己不直接哭出來。
眼睫下蓄滿淚水,周圍皮膚又熱又燙,被紅暈染滿。
随着眨眼的動作,淚水迫不及待奪眶而出,順着頰邊滴到頸窩。
林競輝飛快抹去眼淚,十分鄭重地說:“對不起經理,但是我現在必須走,我家裡人在醫院等着我。”
說着,他便轉過身,敏捷地跑了。
“嘿!”晃神片刻,郭經理才反應過來,拔腿去追,“你給我站住!”
剛推開門,林競輝正四處搜尋領隊姐姐的身影,胳膊被身後追上來的郭經理抓住,他不勝其煩猛地一甩,怒目而視:“别碰我!”
“我草,什麼叫我别碰你?”郭經理覺得這簡直倒反天罡,他大喊一嗓子,吸引了所有人:“你現在要走是嗎?”
“你知道缺席比賽是多嚴重的違約行為,要賠多少違約金嗎?!看看,你的隊友們都跟這等着,那麼多粉絲大老遠來看你比賽,你就這麼走了,多少工作人員要為你任性的舉止擦屁股!”
“我知道你有孝心,可她不是在醫院嗎,有醫生看着,你回去有什麼用?她是能好起來還是怎麼着?”
周圍的目光針一樣刺過來,讓他倍感不适,他們不清楚其中緣由,幻覺猶猶豫豫勸了句。
然而不知道哪句話刺痛到他,林競輝徹底被點着了,整個人掉入應激狀态,一把推開了郭經理。
大庭廣衆之下,他竟然跟戰隊經理動手了!
“哎我操,”郭經理後背撞在牆上,痛得嗷了一嗓子,“疼疼疼——”
他沒料想到,林競輝看着那麼瘦,手勁竟然這麼大!
真是人到中年,身體機能每況愈下啊……
“我的媽呀,怎麼動手了……”
“還愣着幹嘛,快去看看郭經理!”
“您沒事吧?!”
周圍亂成一鍋粥。
林競輝自動屏蔽掉嘈雜的人聲,呼吸急促,一字一句冷冽道:“那我他媽以後都不打了,行嗎?”
“違約金要多少錢?我現在轉給你啊。”
隊友在一旁喊他名字,讓他别沖動。
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隊服下,他的脊背一直在細微抖動,林競輝後背太薄,肩胛骨像一對沒開刃的軍刀。
林競輝惡劣地想,一賽季簽約費趕不上他一個車輪胎值錢,憑什麼拿錢威脅人?
誰愛打誰打。
他的六神處于遊離狀态,以第三者的視角旁觀鬧劇。
蓦地,有雙溫度熟悉的手攬過自己,他的魂魄歸位,動物自衛一樣下意識去反撲,卻被不顧一切地抱緊。
“冷靜點,很多人在看。”
是原弈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