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力的臂膀擋住自己,源源不斷傳遞濃烈的安全感。
“沒事了,沒事了。”
之前的争吵、兩人間跌至冰點的關系全部被抛至一旁,他聞到很久沒聞過的,原弈的氣味。
“你你你,”郭經理被幾個人扶起來,“我不過說你兩句,這是什麼态度?”
“你閉嘴。”原弈打斷他,郭經理不可思議罵了聲操,“你沒聽見他剛剛說什麼嗎?他不打了!”
然而原弈低下頭,輕拍着撫慰林競輝,直到确認他不會做更出格的事才停下。
他一瞬間做好抉擇,對郭經理說:“讓他回去吧,明天比賽上lucia。”
lucia是二隊輔助的ID,郭經理直掐人中:“簡直胡鬧!”
看着林競輝微微顫動的嘴唇,原弈歎了口氣:“他現在跟丢了魂一樣,這個狀态怎麼上去打比賽?你想就地給他辦退役嗎?”
他繼而轉向林競輝,在郭經理看不見的地方溫聲說了什麼。
原弈的臂彎裡,林競輝漸漸壓抑躁動的心髒,盡管呼吸還是不勻,但還是盯着他的眼睛,點點下巴。
“好,我答應你。”
那語氣跟剛才判若兩人,郭經理張着嘴,大腦宕機了。
他倆的姿勢包括氛圍,都不太正常……是那種渾然天成的親密,他一激靈,逐漸聯想到一種可能。
作為稱職的電競經理,他當即把恩怨抛之腦後,驅散掉來湊熱鬧的工作人員,并檢查所有人的手機,警告他們不準向外透露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
從領隊那拿到身份證,原弈問訂機票了沒。
“訂了的。”
“哪個機場?幾點?”
林競輝瞪大眼睛思索,可惜,他現在是個可憐巴巴的、程序壞掉的小機器人,處理不了這麼複雜的指令。
他望向原弈,被按住腦門,“手機給我看看。”
“哦。”林競輝老老實實解鎖,舉在他臉上,原弈往後仰了仰才看全航班信息,“行,我知道了,出發吧。”
出門前原弈掃了個充電寶遞給他,比賽剛結束,場館外打車的人把路堵得水洩不通,郭經理找工作人員借了輛車。
林競輝顯然開不了,原弈又沒駕照,還得自己來當司機。
郭經理叱咤競圈數年,嫖/娼、睡粉、劈腿都見識過,自認不會被什麼八卦撼動了。
但今天,他又漲見識了。
男同。
這種常常活躍在LOL比賽彈幕上的生物,出現在自己戰隊裡。
隊内戀愛也就算了。
還是兩個男的。
怎麼會有這種事兒呢?
車輛駛出場館一公裡,他才顫顫巍巍開口:“你倆這,算怎麼回事兒啊?”
林競輝依然魂不守舍的,目光凝滞在某一點。
“我追他呢。”原弈說。
從後視鏡瞥見被追求者的臉,郭經理雖然覺得情有可原,但還是在心裡比個中指,嘀咕一句“艾斯比男同”。
他煩躁地撸頭發,又寬慰自己,男同好啊,男同生不了,起碼林競輝應該生不了。
這麼想着,他潇灑道:“反正都這樣了,小輝快去快回,說不定還能堂堂複活……算了我也不做夢了,愛咋咋地吧。”
林競輝不吭聲。
他一向大方,即便跟人産生摩擦也不往台面上擺,這回真記仇了。
行吧,郭經理選擇做一個稱職的網約車司機。
路上,原弈一直玩他手指,林競輝知道他在哄自己,想說沒事,結果剛擡起手指就一直抖。
原弈裹住他,“馬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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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症監護室外站着幾個人,林惠和林競輝,還有梁铮一家,時不時有人發出哭聲。
“頭一個多月,過五月節,我把姥兒領家裡來了,當時給你打視頻了嗎不是?後來送姥姥回去,在電梯裡她把鞋蹬掉了,我沒瞅見,姥姥特别着急,不知怎的突然就,就說不出話了。”(注1)
“上醫院确診了腦梗,我就托人給轉到市裡,讓專家看了看,沒住兩天院就能說話了。姥姥說沒事,不讓告訴你,我就隻跟姨說讓姨回來了,對不起,我特麼真沒想到會突然這樣……”
回來的飛機上,林競輝一直無法控制地掉眼淚,睫毛濕潤,像偶像劇鏡頭。
可是旁邊乘客害怕極了,他這架勢跟要和整座飛機同歸于盡似的。
乘客猶豫再三,找空乘要求換位置。
空乘給林競輝拿了紙巾,并詢問需不需要飲料和零食,他搖搖頭。
現在,他望着重症監護室内,被許多儀器吊着一口氣的姥姥,竟然一句挽留的話也說不出,一滴傷心的眼淚也流不下來。
林競輝隻是想不通,他姥姥才六十多,歲數也不大啊,咋就突然得腦梗呢?
第二天晚上,城市夜空異常明亮,房子被映照得清清楚楚。
姥姥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