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陽察覺到氣氛不對，悄悄往後縮了縮，正準備溜走，便聽到陸硯澤輕聲喚他：“沐陽，過來。”

原本滿腔怒火的賭石師聞聲轉頭，就看見一個身穿淺灰色短袖的男人，帶着數名保镖站在那裡。

男人身姿挺拔，明明面帶笑意看着那個不懂事的年輕人，但他狹長的眸子輕輕往這邊一掃，強大的氣場讓衆人莫名發怵。

有來自夏國雲市的翡翠商人認出了陸硯澤，立刻拉了拉身邊人，壓低聲音提醒：“别沖動，是景程集團的陸總。”

幾名原本還滿臉不耐的賭石商人立刻噤聲，互相對視一眼，低頭繼續研究原石。

沐陽低着頭，跟在陸硯澤身後，沒察覺氣氛的變化，他的心思仍停留在那塊原石的異常上。

那塊原石内部的活性物質數量其實不少，但越往深處，那些活性分子的波動就越遲鈍。和早上那塊皇家紫的表現截然不同，皇家紫裡雖然安靜，卻是自然沉穩的靜，而這塊原石裡的活性物質卻像是死去了似的。

沐陽眉頭緊皺，雖然說不出哪裡具體有問題，但他直覺很不妙。

“沐陽。”陸硯澤注意到他一直低着頭，精神不振，低聲開口，“如果覺得無聊，就自己去外展廳逛逛吧。”

沐陽聞聲擡頭，眼中還帶着點沒回過神來的迷茫。他并不覺得無聊，不過内展廳的原石動辄百萬歐起步，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内，外展廳或許更适合他。

“好。”他點頭，正準備離開，又被陸硯澤叫住。

陸硯澤報了一串數字：“我的私人号碼，有事随時聯系我。”

沐陽應了一聲。

陸硯澤目送着他鑽進外展廳的人群中，唇邊帶笑搖了搖頭，到底還是年輕人，喜歡熱鬧，跟着自己安安靜靜地看石頭，确實太悶了。

沐陽離開後，陸硯澤繼續查看下一塊原石，卻忽然覺得空氣變得沉悶了些。

原石上泥土的腥味，人群中混雜的汗味，一股腦地湧入鼻腔，讓他忍不住皺眉。

仔細回憶，似乎是從沐陽離開起就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他低笑一聲，自己怕是昏頭了，沐陽又不是空氣淨化器，哪有那麼神奇。

外展廳内，沐陽仗着自己瘦小靈活，在人群中穿梭，走馬觀花地摸過一塊又一塊原石。

還真讓他發現了幾塊表現平平，被人忽視的原石，裡面有活性物質在跳動。他默默記下這些原石的編号，心裡估了個大緻價位。

正準備去下一個展台，他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有新消息彈出。

陸思齊發了一張照片過來，附帶一個字：［他？］

沐陽點開照片，正是上午遇見的那人，回複道：［是的］

下一秒，電話直接打了進來。沐陽接起，趕緊大聲道：“你等一下，我找個安靜點的地方說！”

他奮力擠出人群，好不容易從嘈雜的展廳脫身，出了交易中心，随便找了個石墩子坐下，才重新開口：“好了。”

陸思齊的聲音清晰起來：“你在哪呢？怎麼那麼吵。”

“翡缇公盤交易中心，”沐陽回道，“來看看原石。”

“哦，”陸思齊問，“你怎麼會碰上那人？他沒為難你吧？”

“沒有，他好像沒認出我。不過他旁邊有個比他年長的，一直在挑釁陸先生。”

“等會兒，陸先生？你是說我小叔？”

“對啊。”

“哦，我想起來了，我姑這幾天去參加珠寶展了，我小叔應該是來幫她看原石的，”陸思齊奇怪地問，“你怎麼撞上他了？”

沐陽這才小聲把昨晚的事講了一遍。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陸思齊歎了一口氣：“……說你什麼好。你這幾天好好跟着我小叔，放心，他這人最護短了。你是我唯一一個正兒八經的哥們兒，他肯定不會不管你。”

“嗯，”沐陽輕聲應了一句，接着問，“那些人什麼來頭啊？我看他們對陸先生态度很不好。”

陸思齊嗤笑一聲：“生日宴那天跳出來給我找茬的那家夥叫吳子皓，他旁邊那個應該是他哥，現在是吳氏珠寶那邊的負責人。公盤這麼大的場合他來參加也不奇怪。

“我們陸家和吳家一直不對付。吳子皓他們父輩，為了争家産搶控制權，鬥得你死我活，幾個兄弟互相下絆子，在對方的項目上專門挖坑。結果搞得吳家這幾年虧損不少，我小叔順勢吞了他們不少産業，梁子就越結越深了。”

“還是我家好，”陸思齊語氣輕快，“兄妹齊心其利斷金。”

沐陽很懂事，沒有繼續追問。奈何陸思齊是個大喇叭，哪怕沒人問，他也能把家裡那點事抖落個幹幹淨淨。

“我爸從小立志教書育人，當了大學教授，我二叔背着爺爺學了生物制藥，鑽進實驗室就出不來，我姑最愛美食和珠寶，除了錦膳坊和景程璀璨，其它産業一律沒興趣。

“他們就欺負小叔年紀小，天天洗腦他，說什麼‘你不扛起景程，我們一家子就得喝西北風’。小叔沒辦法，隻能死命學管理，鑽研經營。等他懂事以後發現不對，已經晚了。”

電話那頭的陸思齊樂不可支，沐陽也笑眯了眼。

很難想象現在氣勢淩人的陸總，小時候會被全家合起夥來忽悠。

陸思齊笑夠了，繼續說：“總之你不用擔心，吳子皓他們那群人，就算他爸跟他幾個叔伯綁一塊兒，也不是我小叔的對手。你跟着小叔，他們肯定不敢拿你怎麼樣。”

沐陽應了一聲，他也并不擔心，那個吳子皓好像早就把他忘了，并沒有認出他。而且他有足夠的自保能力，他們真對上，還不知道誰會倒黴呢。

他和陸思齊又閑聊了幾句，才挂斷電話。

站起身拍拍褲子上的灰塵，準備回交易中心，目光一掃，看見不遠處的金塔珠寶市場。

轉頭看了眼人潮洶湧的交易中心，展廳内摩肩接踵，擁擠嘈雜。沐陽想了想，臨時改變了主意，打算去那邊的金塔珠寶市場逛逛。

跟在他身後的保镖沒說什麼，隻是默默拿出手機，給楊特助發了一條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