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漪從櫃子裡拿出一件男子的衣裳,料子是雲錦,上面用單鷹紋樣做裝飾,隐隐約約之中顯露出兇猛。
“王爺你看看這衣服的紋樣如何?”
也不知道是今晚下了雨的緣故,還是有些困意,她都沒發覺自己的聲音居然如此低沉。
她莫名想到了那夜。
那夜月色閃躲,天空一片黑暗,透不出一絲微光。所以她看不清那個給她灌藥的人,更猜不出他的身份。
直到前些日子,她讓昙雲買來東都所有的衣料紋樣,她一一撫摸,才撫摸出相似的紋樣——單鷹紋。
她原以為找到紋樣,就能知曉這個人的身份,可掌櫃的卻告訴她,這紋樣是男子衣裳中最時行的,不足為奇。
崔清漪心口無端撕扯着。
兩人之間的氛圍也變得緊張起來,也不知洶湧了多久,她看着手中的衣服,乖柔一笑:“本想送給王爺,可這紋樣似乎有些普通了。”
“不普通。”
蕭綏的聲音慢慢傳來,呼吸清緩,崔清漪聽得很清楚,這是肯定的語氣。
“王爺難道見過?”
崔清漪神經一緊,手僵在那裡,嗓子也泛起陣陣幹涸。
身邊的女子似是受到驚吓,就連聲音也低了下去。
蕭綏莫名有些燥意。
她剛剛還大膽嬌蠻,此刻的身姿卻低到了谷底。
他平日并沒有時間與她相處,怎麼會看懂她的狀态?
或許是累了吧。
“王爺?”旁邊的崔清漪盯着他。
他定是知道的。
“見過,隻是忘了在哪次宴會上。”蕭綏歎氣,接過這件衣服,輕柔的撫摸了一遍。
崔清漪将這件事輕輕撕開一個口子,微微舒展了一口氣,頓了頓,恢複柔軟:“我可不信,王爺定是随便找個理由搪塞我的。”
蕭綏面色如月,看不出陰晴圓缺,淡聲道:“若你不信,回頭宮裡設宴,你随本王去看看便知。”
崔清漪此時才看到月亮,忍住喜悅,走到他身邊,擡手,準備為他脫外衫:“王爺現在不妨試試?”
蕭綏見她歡喜,甚至作勢要脫他的外衫,他連忙後退一步,順勢将手中的衣服放在了榻上,動作行雲流水,如淩長空。
“本王還有事,你先睡。”
他幽深的聲音将她套在剛剛的暖意中,崔清漪似乎被哄睡着了,模模糊糊點了點頭,轉而又搖頭清醒過來。
“王爺......不再試試嗎?”她輕咬了紅唇,并無印子,略有勾引之意。
蕭綏猶豫了一下,看出來她想幹什麼,冷淡地拂去她的手,頭也不回的提步離開了沁水居。
“不了,你早些休息吧。”
書房内,一片昏暗。
蕭綏點起了一盞燈,淡漠道:“六安,把信拿出來吧。”
六安知道自己吃癟,悄默聲地溜了進來。
“王爺,太子殿下在信中……可說了什麼?”
話剛出口,六安便有些後悔。
前段時間,他見王爺每日都要到大理寺那邊探查下毒之事,以為王爺因為太子殿下受害一事急上了火,于是特去東宮帶了一封寬慰王爺的信。
可巧的是,傍晚回府之時,正好撞見了王妃,以為編個謊話就能糊弄過去了。
誰知,王妃倒問起了王爺。
王爺知曉後,不顧下雨,騎着馬也回來了,可現在王爺的面色怎變得這麼陰沉晦澀?
六安聽見門窗緊閉聲時,便知做錯事了。
好心辦壞事啊!
“兄長讓我不要太着急上火。六安,本王有那麼明顯嗎?”
六安笑颦如花,對蕭綏說道:“可不是嗎,王爺忙的都未換下冬日穿的外衫。如今正是春日好時節,王爺何不讓下面的繡娘做些新衣裳?”
衣裳?
從前隻有母後和兄長送過他衣裳,可方才,崔清漪也說給他做了件衣裳。
他今日穿的是鴉青色暗花袍,燭光下顯得他身姿挺拔,色轉皎然。[2]
略有勾魂之氣。
他靜靜的站着,回想起初次見她的樣子,膽怯、柔弱、愛哭,如流光般浮現在他的眼前。
迎面而來的還有她那雙眼睛中藏着的狡黠、傷心、期待。
蕭綏看不清,但卻無比熟悉。
他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她?
那雙眼睛尤為熟悉,他從前定是見過的。
甚至比畫像還要早些......
六安不知道面前的王爺在想什麼,但卻察覺到他面色的微滞,好奇問道:“王爺,我說的不對嗎?”
“你說得對。”
蕭綏一愣,思索片刻:“什麼節氣配什麼衣裳,明日你去沁水居,讓她......讓王妃做的那件衣裳拿過來。”
六安以為聽錯了,但看王爺的臉色,忽然意識到自家王爺并未開玩笑,為求真切,六安還是小心問了句:“王爺說的是王妃?!”
“對,她給我做了件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