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可笑。
見她邁着步子緩緩而來,徐懷瑾半低眼眸,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身着深黑色的衣裙,内襯領口處則是淡金色,顯得幾分肅重卻不失典雅。
他瞥了一眼,便看到了定王爺的貼身玉佩,眼眸不覺有些微動。
蕭綏竟如此看重她......
崔清漪眸光收斂,溫和道:“深夜打擾,還請徐公子見諒。隻是這事關乎高陽王妃的心緒,我不得不來替她問一問——”
“——春芳齋的陳師傅在哪裡?”她特意加重了些語氣。
徐懷瑾瞬間錯愕,五芳齋的暗樁,原來是她的人。
但他又迅速輕搖了頭,暗道奇詭。
她什麼時候有暗樁的?
她養這些人幹什麼?
“王妃這是什麼意思?”他故意調轉話頭。
但她早就想到他不會承認,于是笑着譏諷道:“抓走了陳師傅,還故意把假消息傳出來。你說是什麼意思?”
“王妃口齒了得,我從前竟未發現。”徐懷瑾眸色中閃過一絲深意。
崔清漪收回目光,眉間都是笑意:“從前本王妃有眼無珠,錯看了人,如今眼目清爽,口齒自然伶俐些。”
“王妃早知陳師傅已離開,還來徐家一趟,這是為何呢?”
此話一出,崔清漪“噗嗤”一笑,她本就沒想瞞着。
徐懷瑾心中本有成算,不想她卻不在乎,聽見崔清漪冷厲的聲音傳來:“徐公子想的可真多,我與令妹交好,她的囑托,我不能不來。徐公子不妨把我的人交出來。”
想不到她們竟和好了。
徐懷瑾擡眸,微笑道:“我聽不明白。”
崔清漪盯着他:“你聽的明白。”
黑夜下身着黑裳,她的臉色顯得更加白璧無瑕,風吹來,平添了絲絲刺骨之意。
其實說到這,崔清漪今日來徐家的目的也明晰了。她最開始還以為阿月和陳師傅真被困在了徐家,可怎麼想都覺得無解,于是她在王府時便猜測到了,那就不妨将計就計,故意露出破綻,讓他産生撓心的懷疑。
引他主動出擊。
“若今夜見不到我想要的人,我便留在徐家。徐公子不妨猜猜,我那夫君明日會不會帶人上門呢?”崔清漪笑意瘆人,冷肅的語氣像高高在上的神佛,她故意明目張膽地威脅他。
徐懷瑾鬓角處滲出些冷汗,他一妾室子,從小卑微順從,冷言冷語也不知聽了多少。
直到那日,他在東都的城門,瞥見皇子們意氣風發的樣子,他就發誓:他也要活的高高在上,不要卑賤如泥。
于是他盡力讨好身邊的每個人,嫡親的妹妹、圓滑的父親、溫和的嫡母,甚至是徐家的下人,他也總是心善體恤。
可剛剛她說的夫君,從揚州回來後,可以算得上炙手可熱了,但下一任皇帝是誰,還要看當今聖上的意思。
前些年父親追随了高陽王,隻待東宮的那位病逝,便順理成章擁立高陽王為太子。
如今,若定王成了一番勢力,将來徐家怕是要灰飛煙滅。
可若是定王的親哥哥病逝了,在乎之人忽然死了,那定王應該毫無指望了。
不對,一定是沒指望了。
徐懷瑾一下子站了起來,心中剛剛的郁結之氣轉而便暢通了。
“王妃與王爺的感情可真是豔羨旁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崔小姐從前對我的情意都是裝的。”
徐懷瑾見崔清漪不接自己的話,以為她還是在擔心要找的那個人,抿了抿唇,笑道:“你身邊的丫頭能耐那麼大,怎會甘心困在我這小小的府邸?”
崔清漪聳了聳眉毛:“......”
意料之中而已。
“嫁人這件事,我都是聽家裡的。從前那段情,徐公子也配提?今日不早了,先告辭。”崔清漪轉身便離開。
徐懷瑾看着她離開的背影,眼神犀利如刀,輕輕地自說道:“崔清漪,你說,若是你死了,那定王會不會就廢了呢?”
随之,一陣尖銳而古怪的笑聲響起,瘋狂而掙紮。
她和昙雲快步離開這個地方,不料,剛出角門就猛地撞上了蕭綏那疏離淡漠的眼神。
崔清漪心緒震了一下,雙眸恍惚,竟生出慌張想要逃離的想法。
“上車。”
他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