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要走,崔清漪放大了聲音:“林大夫且等等。”
崔清漪透了一口氣,走上前,小聲說道:“王爺的傷,還要多久才能痊愈?”
林書臣掐指算了算,肯定道:“短則三四月,長則五六月。”
“那豈不是耽誤林大夫了?”崔清漪擔憂看他,誰知他卻笑了笑:“看看這兩天他恢複怎麼樣?若是沒什麼大問題了,最快後日就能走。”
“那……”
林書臣知道她想問什麼,于是輕松道:“我走了,會安排我徒弟來王府照顧王爺。”
見她還是滿臉擔憂,林書臣勸解道:“你呀,就是太操心了,不然剛剛怎麼會暈倒?你且放寬心,等我走的時候,會來告知你們一聲的。”
“那就多謝林大夫了。”
“小事兒。”
崔清漪感激地看着他的背影,表面是因為蕭綏,私心想的卻是姐姐。
這畫像她早就畫好了,以她現在的身份去找,隻怕是不妥,思慮許久,崔清漪還是覺得,将這畫送到林書臣手裡是最合适的。
一方面林書臣身份自由,能走南闖北,另一方面林書臣對姐姐是真心的,她也信得過他。
崔清漪踱來踱去,歎了口氣,眼前隻顧徐家這樁事就成,不至于分心再去尋姐姐了。
她細細盤算,忽然又想到了什麼,連忙拉着昙雲繞過屏風,坐在了玫瑰椅上:“昙雲,待會你去五芳齋告訴小五和陳師傅,讓他們明天出發去揚州,由頭就是,陳師傅的侄女在揚州找到了。”
“陳師傅不是沒侄女嗎?”昙雲疑惑。
崔清漪低聲笑了出來:“你呀,他們這次回揚州,目的就是讓他們跟着林書臣,找雲大小姐的。”
“阿月姐姐和徐小姐不是也在揚州嗎?”
“這件事須得隐蔽,徐小姐是要去金陵的,不好耽誤她的事。”
崔清漪拍了拍她的手,随即起身,拉開帷帳,她躺在裡面,似乎陰沉沉的,出不來氣。
如今這些炙手可熱的事,隻怕是要冷一段時間了,而她作為暗處的野獸,隻需耐心等待和搜集證據,不出半年,真相便能浮出水面。
*
玉蘭閣的門被打開。
蕭綏深邃的輪廓顯得格外冷厲,擔心問道:“她怎麼樣了?”
林書臣從沁水居出來,便回了玉蘭閣,一進來便是這半尺光景,他安慰道:“沒事,就是傷心過度,暈了過去,昙雲給她服了藥,現下已經睡了。”
“多謝你。”
林書臣撇他一眼:“别光嘴上說謝,學學人家清漪,還知道送我幅畫。”
知她現已安穩,蕭綏氣息也沉穩許多,轉而冷隽道:“你想要,回頭我給你寫一幅。”
林書臣調侃道:“你們夫妻倆倒是好,一個送畫,一個題字。不知道的,還以為商量好了。”
蕭綏暗笑,心情比晨時好了許多:“你什麼時候走?”
林書臣坐在桌旁,自顧自倒了杯茶,笑道:“怎麼?這就要趕我走了?”
随之,他便歎了口氣:“最快,後日就走。”
“你走那日,别太隐匿。”蕭綏撫上額頭,似乎在想什麼事情。
林書臣知他心緒煩亂,淡淡開口:“前些日子,梁貴妃那邊動了手,徐家的探子也死了,如今你又出了事。你再不出手,萬一以後牽涉太子,這該如何是好?”
“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
蕭綏雙眸流轉着幽光,冷笑了一聲:“今早宮裡來了人,說是父皇派他來的,看着面生,便陪他演了一出戲。”[3]
“一個王爺陪着宮裡人演戲?你倒是平穩鎮定,被刺了一刀,跟沒事人一樣。”
林書臣似想到什麼:“罷了罷了,我也不多說了,你心裡有數就行。對了,我徒弟路明,明日就會來王府。你以後有什麼事,直接使喚他就行。”
“好。”
蕭綏撐着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慢悠悠走到他身邊,沉郁片刻:“一路保重,日後若尋到了那姑娘,遞封信來。”
林書臣給他遞了一盞熱茶,碰了一下,笑道:“我說你們夫妻,連離别話說的都一模一樣。”
蕭綏淡淡一笑。
“得,借你吉言。”
林書臣一飲而盡,暢快地提着藥箱出了玉蘭閣,蕭綏見狀也沒再多留他,于是出神地坐在那裡,回憶着從前發生的事。
母親的死,哥哥的舊疾,還有他的無家可歸,他何嘗不知他們安的什麼心,隻是現下,他和兄長一樣,都不能暴露出一分一毫的違抗。
隻待時機成熟,将他們一網打盡便是。
他不急。
*
崔清漪整日不是作畫就是賞花,這一眨眼,已到了殘夏秋初。
礙于蕭綏的傷,崔清漪最開始的時候,倒是常來玉蘭閣看他,兩人一同吃飯,吃完飯崔清漪便問了問宮裡的事情,又自顧自說了許多從前的事。
有一次,蕭綏在深夜也來了興緻,但崔清漪卻困得不行,直接在他懷中睡去了。第二天醒來後,渾身腰酸背疼,那時她才知道,蕭綏就這樣抱着自己,坐了一晚上。
這樣的戲碼上演太多,崔清漪也有些松懈,從那之後,她便不常來玉蘭閣了,但會派路明和六安給他帶些吃食,以示貼心。
這一天,崔清漪午後用過飯,正準備去綠影園坐一坐,昙雲卻高興地攔住了她:“姑娘,好消息!”
崔清漪大緻猜到了,于是關上門,拉着昙雲進了裡屋:“什麼好消息?”
昙雲理了理自己的頭發,笑了一下:“徐小姐和阿月姐姐到金陵了。”
“金陵?這麼快……”
走之前,她告訴過阿月,讓她們在揚州停留一段時間,這會兒怎麼就到金陵了?
昙雲低下頭,笑着看崔清漪:“阿月姐姐說,小五和陳師傅到揚州的時候正碰上了她們,于是阿月姐姐交代小五之後,便和徐小姐直接去了金陵。”
“原來是這樣,看來阿月她們進展的很順利。”崔清漪笑了笑,接過了那封信,“目前,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起碼,雲大小姐還有生的希望。”
“但願,能守得雲開見月明。”[4]
“姑娘所願,一定會實現的。”昙雲笑着依偎在她身邊,崔清漪摸了摸她的頭發,打趣道:“近日,你和那路明是怎麼回事?”
昙雲忙推她,小聲嘀咕道:“姑娘說什麼呢?”
還沒等崔清漪反應過來,昙雲便跑了出去,她笑笑沒有叫住她,伸手将那封信燒了個幹淨。
正值秋初黃昏,風飒飒,雨潑潑,一陣接着一陣,将連廊上的珠串都吹散在了水中,遠遠看去,那白珠子和雨點子倒沒什麼區别。
一路迎着潮濕,崔清漪緩緩打開了玉蘭閣的門,這樣的場景,倒讓崔清漪聯想到和蕭綏接吻的畫面,也是這般驟風急雨。
屋子裡點起了幾盞蠟燭,将崔清漪的臉照的影影綽綽,蕭綏在暗處笑了一下:“怎麼這時候來了?”
“想你了,不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