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肆生意漸入佳境,施又宜在荷包充盈之際,也迎來了甜蜜的煩惱——座位不夠了。遇上朝食或午食高峰,時常有人需要排隊等位,若是趕時間的客人便隻能往左右鋪子去了。
願意等位的忠實食客,如何夫子之流,候了幾回,也忍不住提意見,施娘子生意愈加的好,要不要考慮換間更大的鋪子。
施又宜确實還未打算換地方,一來她才剛累積了一批忠實食客,換地方或許會損失掉一些住在附近的客人;二來每日也隻有一兩個時辰的客流量較大,其餘時間尚不滿座,算下來賃間大鋪子并不劃算,三來便是這間鋪子的賃錢,确實很便宜。
不過,辦法總比困難多。施又宜想了想,請工匠在左右兩邊牆壁釘上長條小木桌,四張方桌并成兩排放在中央,硬生生又擠出一些座位。她又買了一些高矮不一的方凳。位子不夠,闆凳來湊。客人可将高凳充作桌子,矮凳為座,在店門口随處找個地坐下,搭配着熏人的春風,在綠蔭樹下食腸粉,倒多了些趣味。
左邊張記包子鋪的掌櫃張大山,長得如店中出品的湯包一般白白胖胖,可惜,隻有體胖沒有心寬。施記腸粉剛開張時,施又宜尚且能與張掌櫃和平相處。等到施記腸粉越發紅火,甚至搶走了他們的忠實客人何夫子,他便對施又宜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起來。開門閉店之時碰上,施又宜幾次打招呼張掌櫃都裝作沒看見,熱臉貼了冷屁股之後施又宜也不在意了,能處就處不能處就拉倒吧,多大點事兒呀。
這日說來也奇了,已經過了正午,施記的食客依舊源源不絕,日光刺眼,幾位客人為了找個陰涼處,便将凳子稍稍挪偏了些,占了包子鋪一小片地盤。
這下可真是在張掌櫃心裡放了一把火,不僅搶他的客人,還占他的地盤!看着施又宜忙得如火如荼,無知無覺的樣子,張掌櫃叫來一個小工耳語幾句。那小工點點頭,轉眼便拎了一桶水過來。小工佯裝拖地,偷偷從兩家店鋪接壤的角落倒水,動作幅度并不大,等施又宜反應過來,自家店門口的地面已經濕了一大半,雖然路面鋪了石闆,到底還是滿布塵土,和着水便泥濘起來。客人們吃得好好地,忽然發現鞋底衣擺沾上泥水,一時間怨聲四起。
張掌櫃笑裡藏刀地對施又宜道:“對不住啦施店主,手下人不長眼,拖個地,一不留神,髒了你的店門口。你大人有大量,不會和我們計較吧?”
若是一般人聽到這話,也隻能借坡下驢,說一聲不礙事,自認倒黴。畢竟人家話說得好聽,也道歉了,再不依不饒,倒顯得自己不寬宏不大人大量了。
施又宜本也想着忍忍,可看着張掌櫃那張刻意擠出笑褶的胖臉,她就像吞下一口肥豬油那般鬧心,忍一時——今晚肯定睡不着覺。
施又宜快速将手上這份腸粉裝盤澆汁送到客人面前,而後抄起腳下的燒火棍走到包子鋪前,雙手叉腰,直視張掌櫃:“拖自家的地,竟然能把水全部都倒别家門口,這樣不長眼的小工,就該揍他兩下長長記性。”
那小工不過是個毛都沒長齊的瘦猴小子,聽到這話,忙抱頭躲在張掌櫃身後。
“你,這……”張掌櫃瞪圓了眼,還真沒想到這平日看上去不聲不響的小娘子敢立時發作起來。
施又宜話還沒說完:“張掌櫃,你該不會是嫉妒我家生意好,故意的吧?做生意麼各憑本事,我平日也沒招您惹您吧?”
張掌櫃假笑也褪下去了:“你做生意做到我家門口來了,這算什麼各憑本事?”
“占了您的地盤,您可以跟我說呀,我也不是那不講理的人,可您連說也不說,直接倒水,就可真是太不仗義了。”
被無辜牽連的吃飯群衆們也忍不住開腔:“就是,就是,弄得污糟邋遢的,真是氣死人伐。”
“我在包子鋪也吃過不少次數了,這說倒水就倒水一點情面都不講的哦?!”
“跟個姑娘家家地計較,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
張掌櫃在這聲聲閑言碎語中漲紅了臉,自己可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把客人們都得罪了,哎!
右邊面館老闆宋娘子也在一旁探頭探腦看熱鬧,見施又宜收聲準備繼續蒸腸粉,她湊了上來:“施娘子,要是不嫌棄的話,要不讓這些客人坐我店中?”
這可真是瞌睡遇上枕頭,不過,她們平日也就是點頭之交,為何……
看着施又宜欲言又止的模樣,宋娘子主動坦白:“我就是想借一借你的人氣,讓我家面館看上去不那麼冷清。”
施又宜展眉一笑:“那就多謝宋娘子了。”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春三月,十萬江南學子湧入金陵奔赴春闱。一時間,金陵街頭巷尾,摩肩接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