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詩文睜眼醒來,整個人被男人雙臂禁锢,以非常别扭的姿勢。
她動了動,男人收緊懷抱。
“我上個廁所,行不行?”
她輕聲問。
顧景徊眼都沒睜,卻精準地偷了個吻,這才滿意松手。
顧詩文輕輕一動,感覺從肉身到骨頭沒一處屬于自己。
仿佛全碎了一遍,又被粘起來,但粘得不夠牢固,一擡手就會全部散架似的。
還有點落枕。
顧景徊這男人,怎麼抱隻顧自己舒服,哪管别人。
顧詩文去了洗手間,再出來時,帶着一身溫熱水汽,少了一身黏膩潮濕,感覺稍微好一些了。
昨晚沒拉窗簾,此刻能看見遠處海平線與天際交彙處,晨曦慢慢露頭,天色漸亮。
顧詩文随手套了條幹爽的純棉質地白色吊帶長裙,喝了杯水,又倒一杯,端着水杯,抱着MacBook,輕輕拉開通往露台的門。
她坐在躺椅裡,屈腿,把電腦放腿上。
望着平靜的海面,沉思許久之後,擡手敲下三個字——
辭職信
沒有如想象那般順暢地寫下去,她在一開始就卡住。
8歲到28歲,原來,已經在顧景徊身邊待二十年了。
聽起來,多麼漫長。
二十年裡,他們竟沒有一刻看清過對方的心,多麼諷刺。
顧詩文望着電腦屏幕,始終無法把二十年的感情都化為沒有溫度的宋體字。
于是她把電腦合上,換成了筆記本和一隻筆。
該從哪裡開始寫起?
她猶豫着,直到腦子裡冒出他教她執第一顆棋子的畫面,筆尖這才流暢地動起來。
……
當整封信件來到結尾,一切已經和辭職沒有關系。
她不是在和工作告别,而是在跟這段感情告别。
筆尖輕輕劃過紙張,她心裡卻在一點點裂開傷口。
“……,
顧景徊,你是不是以為,我會一輩子站在你斜後方的位置,任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曾經,我也這麼以為。
我是喜歡你,我承認,你赢了,我是輸家。
可是這次,我想把一直放在你身上的視線移開,投到别處。
我想去看看,沒有你的世界。
我也想看看,别人是怎麼活的。”
落款:
顧詩文在寫落款時,筆尖猶豫,遲遲沒有落下。
朝陽還在海平面掙紮,她陷入回憶。
那時,顧景徊勾手指,叫她上樓,要教她下棋。
男孩坐在棋盤另一邊,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她小聲地回:“裴詩文……顧詩文。”
男生淺皺眉頭,“到底姓裴,還是姓顧?”
她說:“原來姓裴,現在開始,姓顧。”
顧景徊說:“那你想要我叫你裴詩文,還是顧詩文?”
她抿了抿唇,說:“……顧詩文吧。”
她怕老太太聽他叫她以前的姓會不高興。
顧景徊卻道:“裴詩文又不難聽,有什麼好改的。”
從那以後,隻有顧景徊,一直叫她“裴詩文”。
其他人叫顧小姐時,他還要上前糾正他們,是“裴小姐”。
老太太生氣,顧景徊卻說什麼也不願讓步,後來大家為避免不必要的誤會,便隻叫“詩文”。
這時候,顧景徊幹脆直接叫她“裴裴”了。
老太太聽到,氣得要命,卻隻是錘了他幾下,便也随他去了。
若是其他人,老太太必然是要給他一點顔色看看的。
……
顧詩文重新握筆,寫下落款:裴詩文。
顧景徊,這回真的如你所願,我又變成“裴詩文”了。
昨天下午,顧老夫人找到她,說,當初接她回顧家,是因為流離說,她和被抱錯的親生孫女的八字屬性相近,帶回來,改為姓顧,可以幫忙維持平衡。
現在,親生孫女回來了,按流離的話說,她不宜繼續留在顧家,如果強行留下,最差的結果甚至會因此導緻家族落敗,最直接的影響就是顧氏集團。
顧氏集團不止是顧老夫人的心血,更是顧景徊精心守護的城堡。
老夫人的話就說到這兒。
在他們所有人心裡,顧詩文是及其聰慧靈犀的女孩兒,又十分懂事。
所以,話不必完全說透。
顧老夫人雖然這麼說,也打心底裡疼惜顧詩文。
說會送她價值過億的房産,還有一些好操持的産業和手裡持股,至少保證她今後兩代無憂。
老太太說,這些也算提前給她準備的嫁妝了。
落款寫完。
顧詩文,不,裴詩文,将洋洋灑灑兩頁紙撕下來,裝進信封,回到屋子裡。
床上男人還在酣睡,她在他安靜平穩的呼吸聲裡,靜靜地收好行李。
最後再看那人一眼,她把“辭職信”放在枕邊,拉着行李箱,開門出去,先行離島。
-
陸染醒來,已經傍晚。
這一覺睡得十分滿足。
洗澡時,看見那些掐的、吻的、咬的紅印,陸染咬唇。
感覺有些微妙。
她的第一次,是沈冽的。
陸染的第一次,是沈冽哥哥的。
這麼想時,心裡一陣酥癢,撓不着,好難受。
洗完澡,陸染擦着頭發往外走。
房間裡逛了一圈,沒有沈冽的身影。
這時,趙管家來告訴她,沈冽一早便回去了。
工作原因,他沒法在這裡多待。
陸染撥通沈冽的電話,沒人接。
“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
陸染感覺委屈。
新婚第二天,招呼也不打就走。
就好像訂婚宴那天,他招呼也不打,就缺席。
“少爺說,不想打擾太太睡覺,等太太玩兒幾天後回去,他再跟您賠罪。”
趙管家笑說。
“睡覺哪有這件事重要?”
陸染是一點笑不出來。
“我也要回去,現在就回去。”
她準備回房間收拾東西。
“您不可以先回去。”
趙管家立即道。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