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冽帶陸染見完叔叔,從他們包廂出來。
陸染:“呼……”
“緊張什麼?”沈冽問。
陸染偏頭,面對窗戶瞧了瞧自己的形象,又整理兩下頭發,說:“怕應對不到位,給你丢臉,怕說錯什麼,又被你罵會不會說話。”
知她在記仇,沈冽抿唇,幾分無奈。
“我不喜歡他們屋裡的氛圍,每個人的眼珠都滴溜咕噜地轉,藏着八百個心眼,一句話表面是一層意思,細想又是另一層意思,但又都不明說,還有啊……”
陸染看眼沈冽,想想還是把後面的話咽下,怕自己太啰嗦,又惹他煩。
又或者,作為他妻子,沒法遊刃有餘地處理這種場合,令他嫌棄。
她做不到像以前那樣沉浸地扮演“顧菲菲”了。
哪怕穿着這些昂貴的衣服,知道在沈冽眼裡自己依舊是陸染,穿龍袍也不會像太子的陸染。
“還有什麼?”沈冽問。
走廊半開的窗戶,吹進一絲絲寒風,帶點濕潤雨氣,他不動聲色把人拉到右手邊來,替她擋住那點冷意。
陸染咬了咬唇,說:“還有,不想看你被他們灌那麼多酒。”
沈冽自己倒不在意,回味着話裡那點關心,唇角抿出一點淺笑:“都是長輩,不好推辭。”
他又說:“你今晚就别喝了,否則待會兒沒人開車。”
“可以叫代駕的嘛。”陸染說。
沈冽挑眉,“怎麼,你想喝?不怕喝醉了,又趴窗戶上喊我名字,扭着小屁股叫我……唔……”
陸染捂住他嘴,羞得臉紅,來回看了兩眼,還好走廊上就他們兩個。
“你幹嘛呀!”她低聲吼道。
沈冽握上她纖細手腕,拿開,“陸小姐不是說忘了嗎?臉紅成這樣,我看不像是忘了。”
陸染垂眸,另一隻手摸了摸發燙的臉,“陸小姐是忘了,可我現在不是顧小姐嘛。”
沈冽失笑,大手從她手腕滑入掌心,牽牢,“什麼陸小姐顧小姐,你分明姓大。”
陸染擡眸:“大老婆?”
沈冽:“……”
什麼玩意兒。
他拿眼斜睨她:“大騙子。”
陸染:“……”
回到包廂,裴詩文說他們已經點完一些菜,讓他倆再看看還有沒有想吃的。
沈冽把菜單給陸染,讓她點。
陸染才不跟他客氣,貴的通通安排。
等待上菜的時間,席堯把薄毯給陸染,讓她搭在腿上。
陸染接過來,笑道:“好貼心呀!”
她沒察覺,就因這句話,沈冽表面言談自若,眼底卻冷了一晚上。
這邊吃得差不多時,有人進來包廂找沈冽,弓腰附耳說了兩句話。
沈冽看一眼陸染,女孩兒正開心地和席堯吐槽着最貴的那道菜到底貴在哪裡了,咯咯咯地笑,說他倆都是山豬吃不了細糠。
他起身,沒帶陸染,跟那人離席,丢下句:“我再過去那邊一趟。”
陸染聽見,回頭,沈冽已經走出去。
之後,又等了一會兒,不見沈冽回來,陸染怕他又被那邊長輩們留下喝酒,說時間不早,她過去看看。
走廊拐角處,立着兩個健壯保镖,因為見過她,微微點頭,放人過去。
走過拐角,陸染擡眸,望見幾米開外男人寬肩窄腰的高挑身影。
包廂外面的走廊,由角落幾盞中式燈盞打亮,沈冽一手插兜站在窗邊,背後的支摘窗用摘勾向外支起一半,寒風吹拂他身旁紅唇美女的烏黑長發。
女人擡起的眼睛裡蕩着笑,還有毫不遮掩的欣賞。
沈冽偏頭同她講話,女人越發笑得開心。
他摸出煙來,叼一根在嘴裡。
女人見狀,從大衣的兜裡拿出打火機,身子挪進親密距離,攏火為他點煙。
沈冽低頭,微弱火光點亮清隽眉眼,跳動暈開的火的影子,好似在那深邃眉心作畫。
這一刻,他被萬物偏愛。
所以陸染,嫉妒着一切。
沈冽吐出一口煙,透過淺薄煙霧,望向不遠處那張鵝蛋小臉。
默默對視,他選擇靜靜看她,并不上前,陸染選擇率先垂下杏眸,轉身離開,不去打擾。
他眼裡的失落,由冷風吹散,不為她知。
她心裡的酸澀,自己消化,不同他講。
陸染回到包廂後不久,沈冽也回來,說已經結完賬。
大家紛紛起身,準備收拾收拾散了。
裴詩文今晚喝的有點多,起身不穩,陸塵和顧景徊幾乎同一時間扶住她。
顧景徊二話沒說将人拉過來,打橫抱起,徑直往外走,淡淡丢下一句:“小堯,開你表姐的車,送陸先生回去。”
根本不屑同對方糾纏,他幾步就已走遠。
将人放到車上後,自己也坐進去,他擡手想摟她入懷,對方單薄身子卻縮進角落,靠着車窗,閉上眼。
裴詩文并沒有喝得爛醉,意識很清醒,隻是行動不太受控制,仿佛這具身體不是自己的。
司機将車開出一段距離後,顧景徊才開口問道:“心情不好?”
他們從小到大,形影不離二十載,他通常能第一時間察覺她的情緒變化,何況今晚,她通過異常的興奮來掩飾壞心情,表現更加明顯,他很難不注意到。
對方半天沒作聲。
他拿手背輕輕拍了拍她溫軟的臉頰,“别給老子裝睡,裝也裝得像一些,眼珠動得那麼厲害,生怕我看不出來?”
裴詩文撩起眼皮,懶懶瞧他一眼,“被人罵是狗,誰會心情好?”
顧景徊皺眉,“誰他媽敢罵你?”
“誰罵的不重要,替誰挨罵才是重點。”裴詩文看向窗外。
說完,又輕聲道:“顧景徊,我明明是個好人,被你帶溝裡了。”
聞言,男人輕哂:“誰帶誰還不一定呢。”
又握上她手,包進寬大掌心把玩:“你如果真是朵一塵不染小白花,我還沒興趣了。”
裴詩文抽出手,指尖在窗戶的霧氣上胡亂畫着不明所以的圖案,說:“兩坨黑在一塊兒沒意思,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我要找個一身白的人。”
顧景徊勾唇,“什麼黑啊白的,你不如找個彩虹人,我也見識見識。”
裴詩文哼了聲,不再言語。
顧景徊坐過去,手掌摸上小細腰肢,先捏了捏,後一掌握住,撈進懷裡,又開瓶礦泉水,哄她喝一點。
“有件事,我要認真跟你講,顧景徊。”裴詩文喝完水,掀眼看着他。
顧景徊:“嗯,說。”
裴詩文:“你那個新助理蔣珊,人家有男朋友,聽說感情很好,你别太混蛋。”
顧景徊低眸瞧着她溫婉又淡淡疏離的眉眼,“如果我說,你不回來,這個混蛋我就當定了呢?”
裴詩文笑道:“那我就去找她男朋友咯,你一個我一個,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