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飛打頭陣,遠遠瞧見一片混亂,手一擡讓大軍停下。
前方的士兵身上的铠甲是州軍的,押解的俘虜他也熟悉,是他爹的手下,但沒看見他老子的身影。他看不明白局勢,不過身後是一萬州軍,無論誰勝誰負,他都有十足的底氣。喝道:“前方是雄州連天營,還是武威營?”
謝淮嶼打馬上前,這聲音他前幾日夜裡剛聽過,蹙着眉上下打量了一番錢飛。
錢飛眼睛都看直了。
他在土匪窩裡長大,小時候誤闖了他爹的屋,看見了他爹跟劉景苟合的場景,受了很大的刺激,也從此開了竅,天天琢磨打扮和男人。可身邊淨是些歪瓜裂棗,隻有被他爹養着的劉景生得高大,五官也周正,算得上雞窩裡的鳳凰,早在他懵懂之時就背着他爹跟劉景搞在了一起。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子承父業。
他被謝淮嶼打量,心髒都要跳了出來。他哪兒見過如此天人之姿的男人,劉景跟他一比簡直雲泥之别。
“錢飛?”謝淮嶼問道。
“是,我是錢飛!”錢飛激動道,“敢問閣下是?”
謝淮嶼目光冰冷,下令道:“綁起來,跟錢元龍關在一起。”
兩個士兵上來就要拉錢飛。
錢飛掙開他們的手道:“幹什麼!?你們知道我是誰嗎就敢綁我?我是劉景劉大人親封的都尉先鋒官!來人啊!把他們給我抓起來!軍法處置!”
一隊十餘人的州軍立刻将謝淮嶼等人圍了起來。能看得出這些州軍并不想聽錢飛的命令,但又不能不服從。
謝淮嶼不想透露身份,問道:“劉景人呢?”
他目中無人的态度讓錢飛不爽,但卻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他策馬走到包圍圈中,繞着謝淮嶼轉了兩圈說:“閣下難不成是抓到了我爹,想向劉大人邀功請賞了?”
謝淮嶼:“錢飛,你與你爹同樣背負命案,其罪當斬。”
他想等劉景落網後,讓他們一并簽字畫押再行處置。劉景若是坐實了謀逆之罪,就不是斬立決,而是誅九族了。
可誰知錢飛暧昧地靠近他,說:“美人,你口氣不小……”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謝淮嶼一腳踹下馬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那朱紅的新袍上面裹了一層泥。爬起來氣急敗壞就抽刀要去砍謝淮嶼。
他拿不動陌刀,鑲着寶石的刀裝飾性大過實用性,離着老遠就被玄鐵槍的槍頭頂住了咽喉。
劉景從馬車一下來就看見自己的小情人被人欺負,正要□□,定睛一看那馬上坐着的男人,吓得向後退了兩步,撞在馬車上。
“大人救我!”錢飛喊道。
劉景看也不看他,定了定心神,整理了下衣衫,拱手道:“下官見過大将軍。大将軍怎會突然來訪我雄州?應該提前知會下官,下官好夾道歡迎!”
錢飛愣住了,随後反應過來,臉色變得煞白,大承國能被尊稱為大将軍的,除了鎮北大将軍謝淮嶼之外,沒有别人。可是……可是謝淮嶼他不是安親王的王妃嗎?男妻不應該是跟他一樣以色侍人嗎?
謝淮嶼:“劉景,你私通賊寇,緻使百姓流離失所,後洩露軍機,陷州軍于戰敗困地,本将軍奉旨剿匪,并拿你歸案,不想吃苦頭的話,速速束手就擒。”
劉景心下駭然,其實他在看到謝淮嶼的同時,就知道自己的事情敗露了。
皇帝信了孟祈生的話?還是陸雲旗的羽檄有漏網之魚,送達了嚴華城?
不管是緣何敗露,他都是死罪難逃。
若想活下去,隻有一個辦法。
他後退了幾步,突然說道:“大将軍,劉某與您有幾面之緣,同朝為官,敬重您是大承國之棟梁。今日在此地遇見您,劉某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您是英雄,是鎮北大将軍,但這裡是雄州。您看看,周圍可有鎮北軍?”他笑道,展開雙臂,“此處都是我雄州的州軍。我在雄州做太守十年,沒有我就沒有現在的雄州,雄州就是我說了算!您能以一敵百不錯,但我州軍萬人在此,您要如何離開呢?”
數十親兵上前,擋在謝淮嶼和劉景之間。
小兵隻聽百夫長的,百夫長隻聽都尉的,都尉聽校尉的……總之一級聽上一級的,就算皇帝來了,也喝不動小兵,因為誰也不認識皇帝,但認識上級。
同樣的道理,劉景掌控雄州州軍十年,他就是雄州州軍的頂頭上司。
他信心滿滿地後退至林子邊上,不顧錢飛的求救和咒罵,大聲說道:“大将軍所說罪狀,恕劉某不能認,劉某忠心為民,蒼天可鑒!大将軍萬不該孤身一人來慶紅山中與賊寇相鬥,身死都沒人收屍……來人!殺了謝淮嶼!誰能殺了他,賞黃金萬兩!!”
謝淮嶼騎馬在原地未動,有些士兵聽到重賞蠢蠢欲動,但都很猶豫,隻有幾個親兵舉着刀往前挪了挪。
“我看誰敢動!”忽然一名都尉打馬上前,擋在謝淮嶼前面,“你們瘋了還是傻?劉景與錢元龍勾結,害死百姓無數,安通城的流民你們看見了,他還出賣情報,讓州軍涉險!你們還聽他的?”
都尉統領三千州軍,算是軍中僅次于劉景的高級軍官,他手下的兵都聽他的,頓時吵嚷起來。
劉景怒喝:“反了!你們要反啊!”
突然後方山區傳來陣陣鐵蹄聲,在谷内的陸雲旗率領被圍困的州軍沖破群龍無首的匪軍,直奔而來,在劉景軍對面擺開陣勢。
劉景感到一陣心悸腿軟。
謝淮嶼長槍指着劉景道:“要反的是你!”
他渾厚的聲音穿透力十足,高聲道:“罪臣劉景勾結匪徒、貪贓枉法、以權謀私、意圖謀反。數罪并罰,其罪當誅。衆将士聽令!”
陸雲旗和都尉打頭,州軍齊聲道:“是!”
謝淮嶼:“誅殺劉景,凡同黨抗命者,同罪論處,皆戮之!”
劉景被亂刀砍死,割了頭帶回複命。
匪徒俘虜四千餘人。
錢元龍和錢多被綁回太守府連夜審問,悉數列舉罪狀,記錄了厚厚三本。在匪徒山寨搜出金銀百萬兩和堆積如山的珠寶。另外,在錢元龍的住所内解救出十數名少年少女,地窖中的屍骨用鐵鈎勾住眼眶挂在房梁上……
陸雲旗帶人抄了太守府,在密室中搜出金銀珠寶數不勝數,還有這十年來劉景與錢元龍等賊寇的利益往來賬冊……這些都是劉景和錢元龍的罪狀。
短短三日,雄州變了天。
百姓們不知細節,但知道劉景伏誅,西南的匪患也被清剿幹淨,拔掉了毒瘤,流民能回到家鄉,對州軍和陸雲旗感激涕零。
謝淮嶼命州軍都尉暫時統領州軍,陸雲旗帶着罪狀回嚴華城複命。
、
皇宮。子時。
孟祈安換了身尋常布衣,蹑手蹑腳地走到寝殿門口,從門縫往外看去。
寝殿門口沒有人。
“開門開門!”他小聲催促季青。
季青為難道:“王爺,這麼晚了,咱就别折騰了吧?”
孟祈安眼睛盯着外頭,說道:“今日是貴妃生辰,皇兄宿在她那兒不會回來,現在不走就走不了了!”
皇帝雖然沒有明說禁足二字,但在寝殿門口加派了宿衛軍看守,每次他走到門口,都會被攔回來。
“……皇兄根本就不擔心淮嶼。”他嘟囔着,自己推開一條縫,從門縫裡鑽了出去,“我擔心,我得去找他。”
季青跟着他:“小的覺得吧……大将軍确實不需要擔心。放眼天下,還有誰能傷得了他?”
孟祈安:“可龍泉寺那兩人說派了刺客,明槍易擋暗箭難防,萬一他睡着了大意了……”他不敢想,搖搖頭把這可怕的想法從腦中驅逐出去。
寝殿門口沒有人,但是院門口有。他看見大門口站着兩個宿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