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銀甲将士踏入醫館,抱拳道:“大将軍,夕照城那邊回信兒了。慧将軍請您去議事所商議。”
老郎中正在櫃台後備藥,孟祈安道:“你去吧,我在這兒等着就行。”
建甯關城頭旌旗獵獵,鎮北軍大營固若金湯,絕不可能有危險,謝淮嶼道:“那我叫親兵來陪你,一會兒抓好藥就回家,晚上我回家吃飯。”
“回家吃飯”幾個字讓孟祈安心窩像泡了蜜一樣,甜得發軟。
謝淮嶼給他理了理衣領,指腹在他耳垂上輕輕一蹭,壓低聲線說:“睡前給你按摩。”
孟祈安頓時臉又紅了,抓着袖口心想按摩是正常治療,為何自己會臉紅?都怪謝淮嶼不好好說話。
謝淮嶼走後,老郎中從櫃後探出頭道:“殿下,讓您補腎,不可妄動元陽,洩精等于洩氣,再好的藥都沒用。”
孟祈安的耳朵尖都染上绯紅,心頭如春風拂過凍土:“什麼、什麼洩……我才不會呢……”十歲時他什麼都不懂,天天隻會淘氣,也不往那邊想,現在突然給了他一個老婆,還聊上了大人的話題,讓他如何能不好奇,“再說了,兩個男子也做不了什麼吧……”
老郎中正在藥鬥子裡取藥,聞言猛一回頭:“殿下把那檔子事也給忘了?”他朝孟祈安眨眨眼道,“兩個男子,能尋的樂子不比普通夫妻少,可謂妙不可言。老小兒給您講講?”
“不必!”孟祈安騰地站起身,腰間玉佩叮當作響,他面皮薄,脫口拒絕,但又實在是好奇,咬咬牙改口道,“不過也不妨一聽……”
老郎中:“不行,您得禁欲,那還是先别知道了,回頭病好不了,有損我北境神醫的名号。”
孟祈安:“…………”煩不煩!
醫館的大門忽然被人推開,一人卷着黃沙進了屋。
陸霆昭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櫃台旁邊的孟祈安,腳步微頓,接着就風風火火地走過來,在孟祈安面前站定,不情不願地抱了個拳,道:“大将軍命我送你回府。”
孟祈安看見了他眼中的鄙夷和不屑,心想不跟小孩兒一般見識,在凳子上端坐着,喝了口茶才矜持地點了下頭:“有勞。”
陸霆昭見他那端着架子的勁兒就來氣,目光中透出威懾。就像劍客有劍氣一樣,他們上戰場殺敵的人,最講究氣勢,有時候不必動手,一個眼神就能讓敵人望而卻步不攻而退。
然而他甩了一個眼刀,對方沒有反應,又甩了一個。
甩到第三個時,孟祈安問:“你眼睛進沙子了?”
陸霆昭:“……”
孟祈安:“快去沖沖。”
陸霆昭橫眉怒道:“你看不起我?!”
孟祈安好整以暇道:“你一個小孩,怎麼成天苦大仇深的?”
陸霆昭臉紅脖子粗吼道:“誰是小孩!?”
老郎中去後院拿藥回來:“小陸來了?正好我備藥還得有一會兒,你幫我個忙。”
陸霆昭瞪着孟祈安,從他身邊走過去,還撞了他一下。
老郎中掀開簾子說:“後院的下水暗渠堵了,你幫我通通。”
“又堵了?”陸霆昭驚訝又無奈道,“姜叔,我都說了,您不能老把藥渣倒進暗渠,倒一次兩次不會堵,每天倒好幾回,肯定會堵啊!”
老郎中:“得了得了,我知道了,每次刷藥壺總是忘了先倒藥渣子……以前這事兒都是小俊子小連子他們幹,這幾個都随軍去了,隻能老頭我自己幹了……”
小俊子小連子是老郎中的學徒,老郎中的學徒學出來之後都是随軍,今年局勢緊張,醫館裡的四個學徒全都随軍去了,隻剩下他一個人。
陸霆昭将陌刀靠牆放好,撸起袖子道:“我去看看。”
暗渠一頭連着水池子,水池裡滿了,淡褐色的水裡飄着不少腐臭的藥渣、飯渣,着實令人作嘔。
“姜老頭,你怎麼弄成這樣?!”他閉上眼睛屏住呼吸,手伸進水池底部的管道裡摳。
摳了半天,冒了幾個泡,水面下降了一點又塞住了。堵的地方在下水口裡面,他的手夠不到,左找右找拿起一根長簽子往裡捅,然而鐵簽子筆直,下水口卻是彎的。
他把簽子扔在一邊,胳膊上挂着藥渣子,袖子也全濕了。一回頭瞧見孟祈安在躺搖椅上,手裡拿着幾根樹枝在玩。
他愈發看孟祈安不順眼了,别人都說安王當年救了鎮北軍,他不信,眼前這人看着就嬌弱懶散,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一副沒骨頭的樣子。隻不過仗着自己是皇子得聖寵能調兵,就占了全軍上下的感恩,忒不要臉。尤其是淮嶼哥,還為此以身相許。那是淮嶼哥啊,不到二十歲就當上了大承的鎮北大将軍,勇冠三軍,威名赫赫,是大承最英勇強大的男人,也是他最崇拜、視為榜樣的人。
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這輩子能被老将軍收為義子,成為淮嶼哥的義弟,他從來不敢懈怠,每日勤加練武,學習兵法,戰時沖鋒在前身先士卒,巡城時兢兢業業恪盡職守,隻求不讓淮嶼哥失望,淮嶼哥稱贊他兩句,他能把命豁出去。
即便如此努力,淮嶼哥依舊隻把他當成個孩子。
北風吹過,粗糙的砂礫早已對他的皮膚造不成傷害。在得知淮嶼哥與一個男人成婚了,他才意識到淮嶼哥喜歡男人,既然淮嶼哥喜歡男人,那為何非得是這個廢物王爺?他的手臂冰冰涼,越想越生氣。
孟祈安将樹枝編成彎彎長長的一條,又用裁藥的小刀削起樹皮來。
憑什麼!陸霆昭心道,他不比我還幼稚?這麼一個纨绔王爺,如何能讓淮嶼哥依靠終身?
他大步走到孟祈安面前,還沒開口,孟祈安便将樹枝遞給他:“用這個通暗渠吧。”
陸霆昭愣住了,沒接。
孟祈安往他懷裡一塞:“拿着作甚,快愣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