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養一天後,她跟着師父來到布下“五域陣”的鎮魔塔前,毅然邁入了塔内,三天後,渾身是血地走了出來,她終于獲得提前下山的資格。
“不想說那就不說。”墨玉适時道。
慕西月轉頭看着他,他竟也有體諒人的一面。她淡淡一笑:“我未滿三年之期,發生一點事情,便提前下山的。”
她說得輕松,墨玉的心裡卻空了一下,很不是滋味。身為門主之子的他又豈會不知提前下山意味着什麼?那必定是走了“五域陣”。
“伍域陣”裡鎮壓着地師伍昇精心挑選的五隻天魔,個個怨念沖天,嗜殺如命。他們的可怖不僅限于暴虐兇殘的術法攻擊,更在于他們的巨大精神摧殘力。對修行不夠的門徒來說,與其說是一種考驗,不如說是一個噩夢。說白了,“伍域陣”就是要讓你知難而退。
十多年來,鮮少有人真的會找虐走進去,即便是不知天高地厚地走進去了,也無一人順利闖出。
墨玉看着身側的女子,眸中情緒難言。慕西月,是什麼讓你不惜中斷修行,決絕如此?是因為那個人嗎?
萬種情緒在心中翻攪。事到如今,他是真的後悔了,後悔尚在崇吾的時候,沒有跳出來與她相認,或許有了他在身邊,他能拉她一把,能為她擋去很多傷害。可後悔無濟于事,他唯有向前看。
他眸色一改,笑道:“既然你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我們又是同門,不如——今後咱倆結伴同行如何?”
慕西月頓住,愣愣看向墨玉,他眼底的笑意猶在,還閃着期許。心内便似春風過境般,各色念頭開始滋長。
這一路,屍山血海,鬧市荒原,她隻身走過,說不孤獨那是騙人的。可這是她自己選的路,她得受着。現在他卻提出要與她同行。她不禁想,今後若是有他相伴,有他在身邊叽叽喳喳,卻也不賴。
可随之而來卻是更多的顧慮,她本不願再與他人發生牽扯,何況這人身份特殊,一切又變得不可控起來,她頓時一驚,擡眸道:“不好。”
察覺到對方瞬間的失落,她又補充:“我不習慣。”
墨玉不自覺地吸了吸鼻頭緩了緩,擡頭又是張笑臉,不過這笑容略顯勉強,他辯駁道:“怎麼會不習慣呢?咱們之前不還一起查阿嫣的案子嗎?不還……挺愉快的嘛。”
說到後面,連他自己都羞于說下去了。他隐瞞身份惹怒慕西月的那段記憶讓他身心一哆嗦。
慕西月轉頭看着他,也不說話,意思是您還覺得挺愉快是嗎。
墨玉讪讪然垂眸。
慕西月飛身而下。一句不死心的“你再考慮一下嘛”在她身後響起。
風平浪靜的日子又過了數天。
琉璃閣已重開大門迎客,雖不複往日的賓客如潮,卻也劫後重生漸漸恢複了一點人氣。
也許是世人本來健忘,又或許是出于僥幸心理,追歡買笑重新在這座琉璃寶閣内傾情上演。
作為花魁的侍女,慕西月裡外進出,端茶倒水,也沒閑着。
有時候還會遭到一些不知死活的客人的調戲,慕西月便冷着個臉賜他一頓拳腳,最後的結果便是欣姨出錢了事,往往賠出去的錢還沒有賺回來的多。欣姨能有什麼辦法,一邊是守護神,一邊是金主,兩頭不能得罪,隻好暗地加派人手,重點防範那些敢對這位崇吾門的使者心生垂涎之意者,在苗頭出現之時便将其滅個幹淨。
而墨玉喬裝混入護衛隊裡,無聊得緊,最開始還在意慕西月那邊的狀況,但在見識到那些客人的慘狀之後,便混在人群裡幸災樂禍了。平日裡,他要麼躺屋頂吹風曬太陽,要麼關房間裡睡大覺,無聊了便混在人群中看戲,清閑又自在。
這日,慕西月與尺素在房内,忽聽樓下的喧嚷聲戛然而止,似乎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正在閉目修煉的慕西月神識一動,撐開了眼。尺素也呼吸一滞,看向慕西月。
慕西月走過去按了下尺素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緊張。
琉璃閣的大廳,人人面如慘白。唯有一人,立于噤若寒蟬的人群中央,眉眼冷峻道:“我說過,會再來。”
冷厲的目光射向瑟瑟發抖的欣姨:“我這次來,便是要将尺素帶走,是讓她自己下來呢,還是要我上去請呢?”
欣姨尚在猶豫,卻瞥見葉全的右手已經微蜷,一股氣流彙聚于掌心之中湧動不止,隻要他揚手一揮,十多天前的那場血案便會再次上演,欣姨失色,顫顫巍巍喊道:“大人息怒!我這就去讓她下來,這就去,這就去。”
她轉身便朝樓梯口踉踉跄跄奔去,途中差點摔倒。
葉全五指輕合,那湧動的氣流便随之消亡了幹淨。有人趁機欲逃,葉全輕哼一聲,照舊盯着樓梯口的方向。見此,人群便騷動起來,皆奪命般朝大門擠去,唯恐慢了一步,魔頭變了主意。踩踏聲、埋怨聲、驚叫聲四起。
“吵死了。”
砰的一響,所有門窗瞬間合上,如同地獄之門轟然而降,将那推搡吵鬧的人群攔了下來,門外是生,門内則生死未蔔,有人控制不住哭出聲來。
葉全有些不耐煩的揉了揉眉心,眼底聚起了殺意。
卻聽一聲“慢着!”,他擡頭一看,便見尺素在一個侍女的攙扶下走出了樓上房間,正朝扶梯口走去,而這聲“慢着”不是尺素所發,卻是出自那侍女。
他輕笑一下,收起手上動作,靜侯兩人下來。
慕西月扶着尺素又往下走了幾步,突然将臉微側,與尺素遞了個顔色讓她退後,與此同時慕西月的劍已出鞘,直指葉全飛身而起。
葉全一拂袖,将劍氣輕松擋下,輕笑道:“你的修為增進不少。”
語氣一變:“隻可惜還是太弱。”
說話間,發出密雨般的飛針朝慕西月齊刷刷射去。這種飛針,目睹過那場血殺的人都不陌生——能貫穿人體,化骨肉為煙霧。
慕西月施法去躲,身形變換如電,奈何撲來的飛針如麻,無止無盡,又針針承載了千鈞之力,早把琉璃閣四壁洞穿出數不清的窟窿來,沙土漫天。
慕西月破牆而出,将戰事引至樓外。
葉全亦跟着飛出,打算就此結果了這礙事的崇吾門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