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不禁哽咽,那如琥珀般晶瑩的眸子也泛起了水光。
這時,一隻大手輕輕落在她的肩頭。
尺素跟着一滞。
那手掌在她肩頭輕輕拍了幾下: “不怕,有我在,我會全程護着你。”
這份溫和,讓人沉溺,可那點到即止的分寸,又叫人清醒。
尺素抿了抿唇,将頭鄭重一點。
墨玉,有你這句話,足矣。
自魔族圍攻尚書府和琉璃閣的事情傳開後,全城戒嚴,朝廷已在多個緊要之所大量增兵。
如今,哪怕是白日裡走在大街上,都能看到往來巡邏的官兵,然而,這并不能緩解官吏百姓們内心的惶恐,反而無時不刻不警醒着人們惡魔就在身邊,并随時可能降臨。
于是,人們再不敢随意出門,大小商戶争相閉戶,唯恐一不小心闖入惡魔視線,惹來血災,往日裡車水馬龍的青洲國都洛水郡變得凄清冷寂。
這日午後,冷寂的西街卻響起了一段輕快的歌聲。
不,與其說是歌聲,不如說是随意的哼唱,沒有詞,不着調,隻是随着歌唱者心境一步一躍而發出的哼唱。
哼唱者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一襲黑色打底,紅色鑲邊和點綴的衣衫,綁幾束黑色長辮子,束上紅色發帶,飄飄其間,她一步一躍哼着這不知名的曲調走在街道的中央,惹得僅有的三兩行人和巡邏的官兵紛紛駐足。
但她也不在意,隻顧往前,最後,她的目光落在街邊一個衣衫破爛的流□□童那裡。
女童也睜着大眼,望着這美麗歡快的年輕女子。
女子走了上去,蹲下腰,伸出一隻手:“想要嗎?”
伸開的手掌裡擺放着的是一塊鴿子蛋大小的銀錠。
銀錠在日光下閃着光芒,女童摸了摸自己的空癟的肚子,肚子适時地發出饑餓的鳴叫。
“前面有個包子鋪,可以買好多好多包子哦。”那女子指了指前方,笑眼眯眯道。
女童咬了咬下唇,髒兮兮的小手顫抖着伸了出去。
可就在那小髒手快要觸到銀子之時,女子卻五指一攏,倏地将銀子收回:“你得幫我辦一件小事。”女子鼻子一擠。
未牌時分,琉璃閣的守衛來報,說門外有個女童求見,且指名道姓要尺素親自出門來見。
慕西月等人陪着尺素出到琉璃閣大門前,在看到那女童的瞬間,尺素的臉色便煞白。
女童的手裡捧着厚厚一摞流光溢彩的衣冠飾物——鳳冠霞帔!
慕西月上前,一把抓住女童胳膊,問:“小孩,這是誰給你的?”
“一個姐姐。”女童睜着大眼答,眼中流露出怯意。
“那個姐姐,人呢?”
女童搖了搖頭:“不知道。”
這時,墨玉走了過來,蹲下挺拔身軀,溫聲道:“小妹妹,别怕,我們不是壞人,你是怎麼遇到那個姐姐的?她跟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能不能告訴我們?”
或許是被墨玉的容顔和氣質震撼,女童鄭重地點了點頭,将路遇那年輕女子之事一一交代。
衆人聽完,臉色皆沉,看了看女童手裡那堆熠熠生輝的華貴衣服,一門徒道:“這是他們的提醒,也是挑釁。”
何嘗不是呢?
衆人陷入沉默。
“哪位是尺素小姐?”女童怯生生問道。
尺素愣愣地走了過去。
“姐姐說這些要親手交給你。”女童将手中一摞向前捧出。
尺素頭皮一麻,就待要伸出手,卻被慕西月及時拉住,她運力施法,将靈力投射道那厚厚一摞,神色一松,并未發現異樣。
如此結果,也讓衆人皆松一口氣。
尺素沉着臉,仍舊伸出雙手去接,就在女童将那厚厚一摞向尺素雙手間放去,兩人手掌相交的瞬間,尺素的眉眼突然微動,在那高高衣物之下,女童右手掌心一翻,一節指節長短的細長小物落入尺素掌心。
女童撐着大眼看向尺素,嘴巴無聲地開合了兩下,那一瞬,尺素懂了,她說的是“保密”,可旁人卻未留意,即便看到也以為不過是那女童因緊張或者口渴等調整了下呼吸的下意識動作而已。
尺素的心裡卻如擂鼓般砰砰直撞。
之後,女童向衆人道别,轉身離去,衆人亦轉身回到閣中。
女童所不知的是,她走後不久,墨玉便暗中跟了過去。
一路上女童隻是在街道上獨自晃悠,或踢一踢路邊小石子,或揪一揪池邊野草,看來除了沒有同伴也無甚特别之處。
至暮色降臨,女童掏出身上的一點碎銀進了家客棧點了好幾個菜,飽餐一頓後便跟着店小二向樓上客房走去,看來是要在這裡歇下了。
墨玉蹲守大半天也未見異常,且附近追蹤不到女童身上所染的那魔族的氣息,看來那接近女童的魔族确實不在這一帶,墨玉方才轉身回走。
他已識記了那魔族的氣息,隻要她再次在這一帶出現,他都能感知。
然而,墨玉所不知的是,至夜深人靜,那女童便從客棧走出,挑了條人迹罕至的小路,向着城外那片莽莽叢林頭也不回地走去了。
那方向便是不牢山鎖霧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