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
最後這兩字,他似乎是強壓着情緒說的。
“是!”
李玄得令,立即轉身往劍牢大門闊步走去。
那些守衛們早已将大門打開,慕西月立刻小跑幾步,跟在李玄後面,待要進入劍牢。
一道身影将她及時擋住,慕西月便看到了墨玉如刀削般的下颌,或許,是因為此刻的墨玉渾身都散發着怒氣與冷意,那賞心悅目的下颌似乎也染着主人的威嚴與冷酷。
墨玉身強行壓下心頭新騰起的怒火,強迫着自己開口,将聲音放柔不少,道:“這裡不需要你,我們回去。”
慕西月擡眸看他,碰到一雙克制中帶着乞求的眼,越覺心中隻覺喉間又澀又漲,但她仍是沒作回應,将身一側,從墨玉身側溜過,大步追上前方李玄的身影。
墨玉雙瞳微縮,愣在了原地,感覺身體某個地方被挖掉一大塊般難受。
她竟再次因為那個叫向景舟的棄他而去。
她急切的眼神,她留在身後的漸散的腳步聲,都如一把把鈍刀反複切割着他的心髒。
他,不能理解她的這種行為。
他都答應放他了,她有什麼不放心的,非要自己跟過去。是不相信他嗎?還是擔心那個向景舟?她又将自己置于何地呢?
他感覺到胸口的窒息,伸手不自覺地抓了抓胸口的衣襟,卻又無濟于事,那手掌就跟不受他控制似的,無力地垂下。
他拽緊了拳,手臂顫抖,指骨發白。
再次擡頭,幽深的瞳孔裡暗潮洶湧,泛着晶瑩,散布着血絲。
慕西月,你要搞清楚,誰才是你的男人,他心中恨恨道。
當慕西月看到那被十多條長長鎖鍊吊着,奄奄一息的向景舟時,她還是覺得有些刺痛地别開了眼。
記憶中那張溫潤如玉的臉又浮現在腦海,她本來都快忘記了。
可看到此刻的他,她又都想起了。記憶中的他如清風朗月,總是朝他溫和地笑着,眼中閃着柔和的光,又帶着些許羞澀。他給過她年少的自己初次心動,卻也留給她最長最深的疼痛。
她以為,她今生是不會再見到他了。隻待她放下心中那點執念,便再無瓜葛。
卻從未想過再見到他會是這副樣子。披頭散發,血痕加身,如一條被歹人肆意虐待折磨的狗。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向景舟似仍在昏迷,他的眼皮微微躍動,眉頭蹙了蹙,似乎是身上的疼痛讓他沉睡中也覺得不适。
她再看不得那些粗重的長長鎖鍊扣着他的關節,拔劍要砍。
卻被一旁的李玄及時阻止,他道:“不用,我來。”
“把鐵索撤了。”
李玄命令一下,便見機關轉動聲響,很快,兩個獄卒跑了上來,将向景舟身上的玄鐵鎖鍊及固定腳脖子的刑具一一撤去。
慕西月看着兩個獄卒風風火火的樣子,弄得向景舟瞬間驚醒,傳來幾聲痛吟。她忍不住皺眉吼了一聲:“輕點兒啊!”
獄卒不知她的身份,卻也是會察言觀色的,連他們的鎮獄将軍李玄也沒說什麼,他們也自然不會回話,動作的手也就真的柔和了一些。
向景舟在那吼聲中,愣了半晌,而後才緩緩擡眸,看清了來人,眸色幾變,最後才擠出一個殘陽般的慘淡笑容:“月兒。”
慕西月蹙着眉撇開了臉。
向景舟眸中閃過落寞,暗暗垂下眸。
待到他膝間的最後一條鐵索抽出,向景舟忍不住“嘶”了一聲,跌坐在地。
那李玄全程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切,之後邁着穩健的步伐不疾不徐地朝地上的向景舟走去。
看得慕西月心中窩火,先他一步沖了上去,一手攬過向景舟的腰,一手将他的一隻胳膊繞過自己肩頭,用手拉住,将他慢慢扶了起來。
才将他身形撐穩,便覺向景舟整個雙腿都在打顫。
“能走嗎?”她問。
向景舟嘴唇發白,咬着牙支撐着,道:“能。”
可他每邁出一步,似乎都耗盡了畢生心力,額間、後背冷汗直冒。
慕西月自然察覺出他的艱難,默默沉了口氣,道:“慢點兒,不着急。”
“嗯。”
“阿月,把他放下。”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似乎帶了整個三冬的寒氣。
慕西月滞住,擡眸看到走廊前方熟悉的身影,他背光而立,整張臉都藏在陰影裡,看不清臉色,卻讓她感受到一股滲人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