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這個地方放下向景舟,她不知道他拖着這副殘破的身軀要如何越過重重殿宇,萬千大山,又會不會遇到什麼意外。不行,她既答應了舒娴,就要确保他平安歸家。
可她亦能感知墨玉心中累積的滿腔悲憤,她陷入了猶豫,擡眸:“墨玉,我……”
“我讓你放下他!你聽不明白嗎?!”墨玉怒吼一聲,面目猙獰似一匹被徹底激怒的野獸。
慕西月吓一抖,歉意地看着他,“我必須……送他回去。”
墨玉笑了,笑得撕心裂肺,“必須送他回去?慕西月,你當自己是誰啊?你是他什麼人?他的死活輪得到你來負責!”
墨玉的話實在刺耳,慕西月隻覺腦袋嗡嗡,沉了臉不再說話。“走吧。”她對着身側人輕喚。
一旁的向景舟早就被兩人的争吵弄得不是滋味,他早忍着全身劇痛,内心掙紮良久。此時,他微微側了臉,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極其虛弱地喚道:“月兒,放下我吧,我自己可以。”
顯然是在逞強。
“你閉嘴!”慕西月煩躁地喝道,以為她想送他嗎?她心裡窩着一團無明業火。
向景舟閉了嘴,目光落在慕西月的側臉,欲言又止。
墨玉心中那道理智的最後防線在此刻被徹底摧毀,她漠視他的憤怒與委屈,卻轉頭對向景舟輕言低語,連她那聲脫口的“閉嘴”都藏不住她内心明晃晃的偏護。而将他徹底激怒的是向景舟看向她的目光,分明還藏着隐忍的眷戀。
他怎麼敢?怎麼敢當着他的面這般看她,他似乎忘了他對他的警告“不該有的念頭不要再有!”,他怎麼配?在将阿月傷成那樣之後還保留着不幹不淨的龌龊心思!看來,他給的教訓還是太輕了,這個向景舟根本擺不正自己的身份。
墨玉撐開的眸中盛了滔天的怒火,目光猛地一凝。天地間便刮起一陣猛烈的狂風,狂風中夾帶着不盡的寒意,似乎能刀人骨髓。
慕西月的雙目在一瞬間撐到極限,她看到一束淡青色的光束破風而來,以一種極其可怕的速度,駛向身側——向景舟的方向。
她幾乎想也沒想,迎身擋了上去。
那淡青色的光束在即将灌進她身體的瞬間,消散了。
墨玉身體一傾,嘗到了口内的腥甜,在看到慕西月迎身擋上去的瞬間,他頭皮發麻,心髒先于大腦指揮着軀體又瞬間将靈力撤了回去。
這若是放在以往,倒沒什麼,可彼時,他心中絞痛,方寸大亂,靈力運轉皆不從心,隻知一味的強行回撤,運氣一岔,攻擊是收回來了,卻半數反噬到自己身上。
可這點傷,又算什麼呢。
比起心中之痛,不過是溫柔的清風罷了。他眼眶濕潤,看着慕西月問道:“阿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不帶半點力量,卻字字泣血。
她竟為了護他,不惜以身體去擋下他一擊。
“夠了!墨玉!真的夠了!你有什麼不滿,沖我來,放過其他人行不行?!”慕西月卻高聲吼了回去,狠狠地瞪着他。
墨玉神色一暗,一股涼意襲卷全身,他雙肩陡然沉了下來,再不發一言,轉身離去。
慕西月看着他轉身離去的姿勢,心中一空,忽然覺得煩躁不已。
攬着向景舟腰間的手指一緊,将人帶至空中,再使個移身術,兩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這片天地。
呼嘯而過的風幾乎要将人的聲音淹沒。
向景舟顫抖着問:“月兒,為什麼要救我?”
慕西月繃着一張臉,沒好氣道:“你妻子來求我,你以為為什麼。”
沉默良久,向景舟終于問出那個壓在心中多年的問題:“月兒,這些年……你過得好嗎?”他再不問,怕是今生都不會再有機會了。
聽到這話,慕西月恨不得将此人一腳踹飛,她壓抑着心頭怒火,譏諷道:“你想要什麼樣的答案呢?忘不掉你?痛不欲生?還是沒心沒肺?恣意潇灑?我過什麼樣,和你有關系嗎?”
向景舟滞住,眼中滑過愧疚與哀痛,垂了眸,半晌才道:“月兒,我隻希望,你過得好。”
慕西月似乎聽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冷哼一聲,嗆道:“行了,别演了,還當我是三年前的傻姑娘呢。還有,别這麼叫我,我聽着不舒服。”
向景舟愕然,眼眶逐漸濕潤,那欲奪眶而出的淚水似被他生生憋着,仿佛生怕那汪晶瑩将他的心思出賣。
穿過那片淡淡霧氣,慕西月帶着向景舟,在山下小鎮間的一座府邸門前降下。
慕西月回到崇吾宮時,太陽已經落山,月亮還未出來,青山在寒霧中若隐若現,崇吾宮的各處亮着璀璨的燈光,很是好看,慕西月向着目的地望去——墨玉的寝宮卻昏暗一片。
她心下狐疑,她疾馳的身影很快便被守在墨玉寝宮半裡開外的江烈攔下,江烈在确認來人後,立即退後,放了行。
慕西月提着心,問:“殿下在裡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