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一走出單元門,冷風就刮過她的臉蛋,生疼,如同被人抽打一樣。腳下齊踝高的雪,她一步一個腳印走得踏實,走向于仁。
于仁站在路燈下。
路燈像是特意為他點亮的追光,金燦燦的頭發耀眼又不失柔和。
李雅最後一步是跳到于仁面前的,“你不怕雪?”笑容比他的頭發更耀眼。
“不怕雪。”于仁想還好自己不怕雪,他看到網上說初雪是特别的。
這會是他在人間看的第一場雪,也會是唯一一場雪。
“你手裡拿的什麼?”
于仁手裡拎着一個彩虹色的袋子,上面沒有任何一個字。
于仁沒有回答她,伸出手,“可以把你的手給我嗎?”
李雅想起于仁帶她偷偷進入德英小學的情形,伸出手放在他的掌心,他的手還是冰冰涼涼的。
一轉眼,兩人來到乂市最高的山—情人山,因山頂有兩塊依偎在一起的大石而得名,站在山頂可以俯瞰整個乂市。
星星點點的燈火像一顆一顆散落在黑夜中的橙色寶石,這邊平緩的石面上也有一顆小寶石。一頂帳篷周邊挂着暖黃色的串燈,帳前一爐冬火,噼噼啪啪燃的正旺。
李雅沒有想到于仁帶她來的是情人山。
于仁走進帳篷,坐在帳邊,爐火映的他面堂紅火。
“過來。”對李雅招招手又拍拍身邊空出的位置,“過來坐。”
李雅碎步挪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兩個人穿着蓬松的羽絨服,緊緊挨在一起,動一下就會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在這安靜的雪夜格外清晰又暧昧。
李雅屏着呼吸不敢亂動。
于仁打開手裡的袋子是一塊彩虹蛋糕,他托在手裡又拿出兩把叉子,分一把給李雅示意她吃。
叉子順着蛋糕邊緣滑下,露出粉紅色的草莓。李雅放進嘴裡細膩微甜混着草莓的多汁清爽。她慢慢嚼着,看雪落進爐火,消失不見。
“于仁,你們神界是什麼樣子的?”
李雅擡頭看天,雪花落在臉上,它們也來自那個神秘的世界。
“那裡終日晴朗。”于仁将一口甜點放進嘴裡,原來她喜歡的味道是這樣的,“殿宇巍峨重疊。”擡頭看天,雪花落在他臉上化成水有點燙,它們就來自那無垠的深淵。“那裡的一日明明是這裡的一年,卻仍舊讓我覺得漫長難耐。”
神界的一日是人間的一年。
甜點嚼盡,李雅的嘴裡酸酸的。
人間的三四十年,原來也不過一月有餘,她單獨叉一塊兒草莓放進嘴裡酸酸甜甜的。
雪花一片一片消失在爐火裡,甜點也一口一口消失。
雪盡甜盡,天空漸漸澄明。
當太陽的第一縷光線從地平線升起時,李雅正靠在于仁的肩頭打盹兒,眉頭緊鎖。
于仁用食指尖溫柔地舒展她的眉頭,“李雅,太陽出來了,一切黑暗都會過去。”他的手停在她的眉心,不舍,愛憐,輕輕握住她的手,在太陽的光輝中消失不見。
爐火、帳篷也消失不見。
一切從未發生,她們也從未來過一樣。
但雪地上留下了痕迹,一圓一方。
神仙居頂層。
于仁剛進屋,仙茅就丢過來一句話,“你最近怎麼總是闖禍。”他看着開放式廚房裡的烤箱,面粉,草莓,盆盆罐罐以及一堆失敗品,眉頭越皺越緊,一甩手廚房恢複如初,幹幹淨淨,什麼都沒有。
于仁不搭腔,倒在沙發上閉目。
“新聞,你知道了吧。”
陳梅的兒子王柏死了,兇手是林佩。
“知道。”于仁聲音幹啞,沒有精神。
仙茅站在他頭頂的位置居高臨下,“這事兒與你倒也沒有直接關系,上面說罰你一個盛夏。”
林佩那日與于仁分開後去食堂吃過飯打算用電腦查資料。她被于仁制裁,什麼都用不了。林佩為人高傲,眼高于頂,不肯向别人借用,也不肯詢問别人情況。獨自以為是學校的網絡出現問題便跑去校外的網吧,可仍舊不好使。
正在焦躁的她瞥見旁邊遊戲正酣的王柏,果斷拍他肩膀,王柏眉頭一皺正要罵人,轉頭一看是個長相不錯的小姑娘,要罵人的嘴立刻揚到耳根,眉頭舒展到太陽穴。
從那天開始,林佩始終找不到原因,隻好總是讓王柏幫她查東西,王柏常年哄騙各種類型各種年齡段的女人,最善察言觀色又巧舌如簧,他很快自诩名牌大學研究生在讀并謊稱那日來網吧是和朋友約好,朋友有事先走了。
林佩每用他一次會給很多錢,起初王柏假意推脫,接着半推半就,最後照單全收,尤其是在王柏發現林佩需要他時,偶爾還會再額外騙一些錢出來。
這期間兩個人由關系暧昧到逐漸發生關系。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林佩怒不可遏,她感到自己不可一世的人生受到了玷污。
最終,她學着電視劇的樣子約王柏爬山,可當很多事曾經成為過輿論中心,在這個信息爆炸的年代,不管你想看或者不想看,它都會從各種渠道流進耳朵,在大腦裡留下痕迹。
在林佩推王柏的那一刻,王柏回手拽住了林佩,而林佩及時的抓住了崖邊凸起的石頭,兩隻手死死的抱住,她不願和這種人渣共赴地獄,她活着要走上殿堂,死了也是要去天堂的。
王柏掙紮幾分鐘後墜入懸崖,她幾乎要将林佩的腳踝捏碎,留下一圈青紫。
于仁睜開眼對上仙茅的眼睛,“仙茅,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仙茅别開視線,“不可以。”
于仁笑着坐起來,說起來。他知道仙茅的不可以就是可以。
仙茅聽完他的話不喜不悲,面無表情,隻淡淡的說:“你這又是何必呢,顧清安是個不錯的人,據我所知他已經知曉的差不多,正四處删除惡評,不管怎樣他是相信李雅的。”
于仁斂起笑容,“一份喜歡的工作,一位真心的朋友,一個完美的伴侶,還不夠。”于仁從沙發起身,整理整理衣角,挺直脊背,“清白之人就應該清清白白的過一生。”
話音落下,神仙居便沒了他的身影。
于仁來到乂市最繁華的商業街,一襲黑衣立在街頭,他要從這裡開始大開殺戒,手一揮,每一個迎面而來的人都要經過他的篩選,凡是在網絡上使用過暴力的人,終身禁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