盅子裡黃澄澄的,是木瓜炖雪蛤。盛堂溫聲說:“用一些吧,感覺你似乎有一點體寒。”
體寒?何時得出的結論?不會是幾次他握她的手,都好巧不巧觸到她掌心冰涼吧……
她趕緊用羹匙挖了一勺炖軟糯的木瓜送進嘴裡,甜絲絲暖融融的,暖意最先到達卻不是脾胃,好像是臉頰。
盅子開蓋很快就沒了蒸汽,那一定是木瓜食下去發熱,她感到臉頰燙得起了一層薄汗似的。
偌大的屋室燒着汽爐,每一處角落都充滿暖意,何況她還穿着大衣,此時熱得放下羹匙,解掉前襟幾枚紐子。
這是多麼荒謬的行徑,隻有在富裕人家,冬天才會覺得熱吧!
立時便有侍女上來服侍她更衣,拿去她的大衣挂在衣架上,複垂手立在餐桌後,有事必應,無事絕不打擾。
遂晩烏眸中泛起歉然,覺得自己引人注目了。餘光中盛鴻哲一如既往默默夾菜,仿佛晩餐時間腦中也要思考事情,可盛夫人和盛堂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前者溫和注視她看她是否還需要什麼幫助,後者則稱心如意好似達到了某種目的。不必對視遂晩亦能感知到漂亮桃花眼中蘊藏的笑意,就是猜不透他何必為她大費周章。
晩餐盛鴻哲用的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拿起新換的餐巾擦手,終于沉聲說出一句話:“盛堂,新的一年還去廣州大學嗎。”
盛堂想也未想,斬釘截鐵說:“去。”
盛鴻哲沒再多說什麼,擦手的動作卻一直未停,大手絞着柔軟的餐巾往來擦拭,緩慢而愈來愈加重力度。
半晌他說:“明日是除夕,戊寅年,你将滿十八歲。如果你始終不願學着接手盛家的産業,我會選擇培養趙家的孩子。”
“盛家總要有接班人,否則我盛鴻哲愧對祖老累世經營。”
他說這句話時鮮有感情,金錢,名利,他是商人,這些在他眼裡視作身家性命的東西,交付時唯有選賢與能萬無一失,隻有買賣,沒有父子。
溫蔓手中的羹匙一停,遂晩也跟着擡眸望向盛鴻哲。
他坐在宴會椅上,四平八穩,沒看盛堂,亦沒看任何人,深邃而殺伐決斷的瞳子吸引别人去探究、去揣測,淺嘗辄止,被威懾後隻有蟄伏。
趙家的孩子……不會是趙朗桢,他年少已平步青雲獨當一面,作為政界新貴風雲英傑,盛鴻哲不至于蠢到再把商業命脈拱手相讓。
難道是趙韫祎?一朵溫室裡養出的香水百合,一位完美的千金佳麗。
抑或隻是教她沐猴而冠,趙鴻哲這是要下一步險棋,不過很快他還有後手,韫祎小姐和盛堂和盛氏将連結為一個共同體,她手裡的,也就是盛堂的。甚至趙家的權勢、盛家的财産,彼此各取所需,根本無法厘清。
深思熟慮,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