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槟開瓶,充盈的氣泡急劇向瓶口湧動,十分煽動氣氛。盛堂用英文感謝他的盛情,随手給了酒保不菲小費。
閑人退去,他把桌上的硬皮精裝菜單推給遂晩,桃花眼又變作很久很久之前他們在咖啡廳約見時、巴洛克風燈光渲染下的迷離溫情。
“想吃什麼?看看。”疏離卻纖長的眼睫眨動,他擡眸看過來,遂晩慌忙轉移目光,她剛才竟看他發了怔!
“我、我都可以,你定吧。”她立刻把眸光落定在橘紅色菜單本皮上,滿眼的橘紅色。盛堂低低一笑,把菜單本推開,招來Waiter,熟練地報出一串菜名。
Waiter在便簽本上速記,很快碳烤牛排、櫻桃鵝肝、松露奶油蘑菇湯及一塊玫紅色淋面覆盆子慕斯被依次用餐車推過來端上桌。
盛堂手持刀叉開始切牛排,修長矜貴的雙手娴熟的将牛排切成整齊方粒,他拿鋼叉把牛排粒叉進遂晩面前的盤子裡,一如既往的好修養配上溫和笑意。
遂晩滴酒未沾卻覺得頭腦暈乎乎的,“謝謝。”她說,平生第一次執起西式刀叉,學着他的樣子,叉起牛排粒送入口中。肉質鮮嫩彈牙,五分熟,剛剛好,是一種奇妙的味道。
盛堂陪她一起進晚餐,每道菜都樂意為她效勞,她嘗過後,才同樣進一些,分寸得宜,親切而不過分親昵。
一切菜式遂晚全是初次品嘗,卻俱都合乎口味,沒有體會到小說情節裡寫的——中國人第一次食西餐,隻覺得味道古怪難以下咽。
開闊的玻璃窗可觀賞到街邊夜景,招牌五彩缤紛,車馬如織,有趕摩登趁夜消遣的富貴閑人,亦有忙碌的販夫走卒。
她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坐在西餐廳裡,餐桌邊靜谧燃燒着蠟燭,對面坐着……坐着她心儀的公子。
餐廳裡響起優雅的小提琴曲調,中央一處小型舞台一位西洋樂手忘情地演奏,盛堂停下刀叉,似乎徜徉于此刻輕松舒适的氛圍,提起香槟瓶,給自己和遂晩各填了杯底。
他舉起高腳杯,和遂晩的碰了碰,然後緩緩抿去杯中酒液。
他飲酒的樣子也優雅迷人,淺金色液體沿玻璃杯壁淌入薄唇,喉結跟着滑動。遂晩一口氣飲盡,粉飾自己臉熱,酒精的微辛掃過喉嚨,她憶起那晚在仙樂世界撞見他,他衣襟上的淺淡果香終于不再止是浮于鼻端,果香融合辛烈的味道确實讓人忘憂。
她一時失神,被酒氣嗆了下,咳嗽起來。
盛堂一笑,從懷間抽出手帕遞過來,遂晩接了,掩住唇。
綿軟的布面透着柑橘清香……在她屏息後一股腦湧入鼻腔。
盛堂心情很好,比聽見高水準演奏還要開懷,因為,他面前的少女是如此鮮活。
他叫來侍應生拿一杯溫熱的檸檬水給遂晩,自己倒了香槟繼續飲,“别着急,慢慢飲。”他笑着說,看一向含蓄的少女漸漸平複下來。
他今天沒有繼續回盛公館虛耗時光并非偶然,年節裡,他并不消閑,父親生意上的朋友、母親的客戶紮堆來家中拜谒,阿谀奉承,烏泱吵鬧。每日必須遵循既定的規程,謂之“禮節”。到趙公館拜年,人人如同氣度卓群的偶人,說着同樣庸俗刻闆的客套話,行不逾矩,了無生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