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趙韫祎。
年紀相仿的少女沐在柔和燈光下卻驚為天人,與在勝元酒家舞池中、遠見她一人獨自彈琴又不相同。此時人群遠退,燈光純淨,全場肅靜,空曠莊嚴的紅木舞台上隻她一人一琴,一束燈光輕描淡寫也令她成為當之無愧的焦點,受到全場觀衆的欽慕和景仰。
能夠在頂級劇院面對上百人表演鋼琴獨奏,足以證明她的水準又精進了……
隻是沒想到會和盛堂一起作為聽衆、坐在台下看見舞台上的她。
她能清晰看到她閃亮的裙擺,和漆黑琴身相得益彰,柔美的鹄頸,水滴形藍寶石項鍊……而這些皆不足以比拟她投身藝術時那股專注,不及她凝注在琴鍵上的目光。
遂晩側眸去看盛堂。
盛堂目視前方,沒有刻意去看韫祎和那架昭彰的琴,隻是面前有什麼便收容進視野。
似乎感受到來自她的餘光,他的手臂越過木質扶手,握住她的手。
溫熱,穩重。
她心間微亂,這教他的未婚妻看見了委實不好,教旁人看見了更加搬弄是非。
盛堂仿佛知曉她心中所想,是時低聲同她說:“别擔心,我和趙小姐之間彼此并無深刻的男女情愛,隻是被商政聯姻捆綁,難免走得近,為人說道。其實我和她最合理的關系,應當是互相欣賞的朋友。”
他很平靜地對遂晚說:“今天我帶你來這裡,也是作為朋友,聆聽她的演奏,欣賞她的造詣,衷心為她取得的成就感到喜悅。所以我和你,無需在此掩飾。我可以笃定,她面對我們,同樣不會心生芥蒂,甚至應當說,一絲一毫的波瀾都不會泛起。”
“我所認識的趙小姐,有這樣的氣度和格局,這也正是我欣賞她的地方。”
樂音奏響,盛堂不再講話,專心聆聽鋼琴曲。而整場演奏,他的手從未将遂晚的放開。
遂晚初時心中不安,然韫祎彈琴心無旁骛,每個樂章結束此起彼伏的掌聲亦不能讓她心生悸動。十指如蝶,在黑白鍵上蹁跹跳躍,她聽着或沉邃或靈動的琴音,内心變得平和空靈,低頭就能瞧見懷中大捧白玫瑰。可盛堂口中的“婚約”“欣賞”在某個瞬間隐隐作祟,攪動微妙的酸澀。
演奏結束,韫祎從琴凳上起身,鞠躬緻謝。幕布合起,觀衆離席。
盛堂拉着遂晚從觀衆椅上起身,在人/流消減後,才和她走出劇院。
今夜時候尚早,地本以為他要提出去街上用一點消夜,用完消夜之後,他會不會再說同他回放園之類……
正胡思亂想,忽聽盛堂說:“我教朱文先送你回宿舍,我有點事,就不親自送你回去了。”
遂晚一怔,但覺他話裡有敷衍之意,仰頭去看他的眼晴。薄薄一層夜色覆在桃花眼上,他太高,如果不垂眸顧視,她其實看不清他眼中神采。
想多問一句,卻無從開口,心情驟然沉悶。
天色也不合心意,是那種傍晚未黑透的靛藍,壓抑憂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