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羁突然好像想起來什麼:“那個郡主呢,先帝為什麼要殺那個郡主?她能征善戰,要牽制我那個郡主不是更好嗎?”
淩滄笑在北疆待了很多年,回京次數屈指可數,所以北疆大軍幾乎都認識她。
而在和親王最後一次到北疆的時候,北疆大軍真正指揮戰争的人是她,後來和親王病逝她按住了底下不安分的将領,幾乎獨裁似的帶着大軍打完了接下來的仗。
北邊太平先帝要她回京,可她卻死在了回京的路上。
當時對外聲稱是被榮派來的細作所殺,但當朝中武将提出出兵征讨榮時,臨安帝卻把事情給壓下來了。
世人其實不太喜歡稱淩滄笑的封号,婉柔這個封号當然好,但她幾乎是一個智勇雙全的将軍。
“北疆大軍在和親王死後便開始想瓜分兵權,但戰争未停大軍不能分心,所以郡主将勇毅侯關起來以敲打北疆的将領。
郡主打仗時手段有些過于淩厲,先帝害怕郡主擁兵自重,于是便在京城往北疆派發聖旨來控制戰場。但先帝久居京城,他不會打仗,郡主害怕愚忠會害了北疆将士,于是沒有按照聖旨上面的要求打。
正巧勇毅侯向先帝投誠。于是兩人聯手,在郡主回京時殺了她。
勇毅侯成了北疆新的主帥,但北疆大軍内部多得是勢力割據。先帝知道他控制不住大軍,但這樣先帝便安心了。”
堯羁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先帝,說他蠢,可他又知道什麼人該如何牽制。說他不蠢,氣走先帝留下來的輔政大臣,縱容地方勢力互相勾結,因為一塊玉便能殺了自己的親兒子……
外面傳來響動,好像有什麼人過來。
時煙絮壓下堯羁欲拔劍的手,示意他是自己人,别動手。
堯羁點頭,從窗戶翻出去了。
“老師您已經休息了嗎?”
時煙絮打開門放淩幼歸進來,見她一身風塵仆仆想來應該還沒回去洗漱。
“殿下今日如何?”
淩幼歸跟着在雲平縣調查的人一起過去了,小姑娘第一次走這麼遠的路,這些時日一直都很興奮。
“好多水田!還有山,很漂亮!有些東西我之前根本沒見過。”
時煙絮被她的興奮感染,跟着笑了,但并不滿意她的答案。
“其他的呢?”
淩幼歸感覺老師語氣中都帶了嚴肅,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老師讓他跟着那些人往田裡去,那些人也受老師示意讓她聽完了所有東西。
“戶部的那位大人那着,田籍與農家相問,但田籍上寫了種植良田的百姓實際上卻是在劣田上耕種。而田籍上的良田卻好像不翼而飛,天上長滿了莊稼,可還是有好多人面黃肌瘦。
老師,這是地方官員期滿朝廷嗎?
老師江南去年不是豐年嗎?為什麼有人插了草标在賣女兒?”
時煙絮拿了塊青色的帕子沾了水給她擦臉,把臉擦幹淨才開口解答她的疑惑。
“這叫陰陽賬,就是明面上一個樣,背地裡卻是另外一個樣,這種事情在朝廷中很常見。
比如若是要修橋修路往上遞折子,折子需要一層一層往上遞,若是中間的官員想從中謀利便會将将預算的銀兩篡改,以至于遞到朝中需要的銀兩便會比預算的多。
再有便是商人間做生意,一起作一些不光彩的生意便會記陰陽賬,一套用來給官府檢查另一套用來防着對方。
至于百姓賣兒賣女這很常見,并沒什麼稀奇的。”
淩幼歸不解:“可買賣兒女不是要被下大獄嗎?”
時煙絮苦笑:“殿下,這世上有一句話叫法不責衆,這種事情常見就說明百姓中基本上都作了。難道還能全部都打死不成?
豐年賣兒賣女是因為人性尚存,待到災年人牙子會将人的價格往下壓,屆時還會出現人吃人或易子而食的事情。”
時煙絮見淩幼歸滿臉不可置信,便讓外面的聞妤進來帶淩幼歸回去。
大公主是個很容易就讓人心軟的孩子,讓人想建一座象牙塔把人放進去,然後将所有好東西都捧給她。
但是他想起臨行前,淩路塵将他帶到寝宮,淩路塵說他想立大公主為儲君,所以江南一行讓他将大公主帶上。
當時他輾轉反側想不明白,但淩路塵安慰他說待到人養成再往外提,若是養不成那便罷了。
然後……他養!
先不管淩路塵是怎麼想得,也不管淩幼歸能不能養成儲君。
單就一點,那就是象牙塔裡養出來的人即便作了儲君也未必能坐穩。
所以這天下什麼髒的、亂的她就必須全部知道,她要看着這些需要怎麼解決,也要看看這人心到底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