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和月不說話,她上輩子去過南疆,一次是為了政務,另一次卻是将雲杉雨的屍骨帶回京城。
以至于南疆什麼樣她根本沒注意,隻記得南疆的夜像是能吃人一樣。
“我之前很少出府,江南煙雨是什麼樣的?南疆的山到底有多少?北疆能沒過人的雪到底有多厚?姐姐我想去看看。”
雲起常說雲杉雨是那麼多孩子裡面最乖的一個,其實,是京城的天地太小了讓她隻能固守在那些規矩裡面。
她也曾站在城樓上,望着那看不盡的江山。
她像是一隻燕子,想往很多地方飛去。
雲和月張口想說,我可以帶你去。
但又想起上輩子遇到的那些事情,不論到哪裡都很忙,且算不上太平。
身旁的湖中有魚從水中躍出,泛起波瀾。
船頭推開河水,明琉睡不着站在船的甲闆上往京城的方向眺望。
明璃吃過飯就聽明琉跟她說關隘的事情。
私開關隘放平時也是斬首的罪名,更何況是打仗時導緻了數萬将士戰死的後果。
這件事情明家是冤家,也是兇手。
江南地方勢力幾乎死了個幹淨,但陛下卻壓下了糧食的去向。
朝堂上有人提出,也被陛下給按下去了。
明琉知道陛下這是在保明家,卻又是在敲打明家。
陛下将他放到了江南,讓他以協助的名義來戴罪立功。
這件事情告知時煙絮後,他想了一會兒說,讓他們往通州去。
他說,匪不能剿,但通州卻不能再有人不入籍。
這聽着好像是在為難他,但明琉知道他這是在寬慰自己。
畢竟那關隘不開,當年要餓死更多。
先定國公世子當年也才二十剛出頭,先帝擔心他們權勢過大将老定國公召回京城。
那時災民遍野,百姓易子而食。将士都拿不起手中的兵器,他能如何,他又該如何?
關隘打開,江南的糧食因着定國公的面子低價到了南疆,救了那一年的南疆。
如果要怨也隻能怨人的利欲熏心,朝廷見南疆大旱沒有出大災,便也沒有派人到南疆赈災,轉而又繼續克扣南疆的軍糧。
将士吃不飽飯先定國公世子又一次開了關隘,向江南買糧。
至此一切成了閉環,直到那些人的貪心被喂養的越來越大,南疆給得那些利益已經不能打動他們,于是他們将糧食賣給了滇國導緻先定國公世子戰死,關隘卻也再也沒有打開過。
但那些人和滇國卻找到了新的路徑。
明琉想起了那年的東宮,安國公世孫的死傳到南疆,他害怕哥哥出事。
一向膽小的人第一次鼓起勇氣,向父親提出自己回京将哥哥換出來。
最一開始沒有人同意,但他比哥哥聰明比哥哥更加明白該怎麼在東宮生活,于是那一年他帶着父親六成的親信,将“病重”不能回東宮繼續作伴讀的哥哥換了出來。
那一年他見識了京城的繁華,也被關進了東宮。
皇子皇女的伴讀一般都會比他們年長一些,但在權利的制衡之下,誰又會在乎那麼多?
哥哥臨行前告訴他,太子秉性溫良為人和善往後定然不會被為難。
但……
太子的溫良止于安國公世子離世後,那樣大的變故将太子變得笑裡藏刀。
有時候他總是在想,太子不是在笑嗎,為什麼看起來他會那麼害怕呢?
太子對他很好,即便他做錯了事情也不責罰他,甚至自己做事時也不避開他。
他高興太子不像傳聞中的那樣軟弱,但真的看着太子眼都不眨的要八皇子的命時,他害怕了。
太子說他可以随心所欲時他點頭了,但那怎麼可能?在一個心機深到殺人不留痕的人面前怎麼可能随心。
他開始僞裝自己,将自己裝得灑脫又随心,騙過了太子也騙過了他自己。
直到那人坐上了皇位,十二顆白玉珠後面的那雙眼睛滿是威嚴,他穿着紫色的官服才明白過來,那是帝王。
那是掌握他生死大權的人,他給了他權利和尊貴,同時也給了他壓迫。
讓他想起先帝,其實他也挺像先帝的。
身上多了一件衣服,是明璃。
“别傷心了,雖說出了京城,但經略使本來也不是長久的官職。往後還能回去。”
是了,陛下讓他到江南就是讓他來作江南經略使,調度駐軍防止江南生亂的。
江南十二州,不止。
往後那麼多地方他可能都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