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陰沉,有風吹過。
那一日江南七成的官員被強行斬首,禁軍親自行刑,有官眷欲強行闖入逼停卻被連坐斬首。
一條條罪名将這些人砸得眼冒金星,有狡辯有絕望。
時煙絮手上的證據并不全,但……皇帝和權臣想清理江南,能留得都盡量留了其餘的……血染紅了江水遠遠看去又有些發黑。
殺令下得突然,禁軍行事也迅速。
四百多個官員,其中并不缺位高權重之人,念罪名、動刀子從天剛亮到近傍晚。
時煙絮在人前坐鎮,朝中過來的官員卻是在各地核實田畝、分區域、講解改後新的稅收制度。
将田地劃分為小的區域,令想要耕田的農戶過去抓阄,按照家中人口決定需要多久田地。
同時取消了丁口稅,改成了依照田畝将收入的一成(隻要優糧)上交官府。同時田畝歸朝廷所有,私人不允許買賣,每隔十五年會進行一次将土地打亂重新分配的公事。
其中凡是強行不交還土地之人則強行奪回,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血将青紅的官袍浸染得發黑,午時下了一場小雨将刑場的血腥掩蓋,有人過來給時煙絮撐了傘不過沒什麼用。
“大人回去歇歇,這裡有下官看着出不了事。”
時煙絮搖頭。
他有些腿軟,站不起來。
行刑完這一片已經人山人海,禁軍一邊維持着秩序一邊将屍體丢進亂仗崗。
時煙絮平複了心情後起身,起身的那一刻太陽沖破雲層,照亮了被烏雲籠罩多時的江南。
是吉兆!
時煙絮看着烏雲一點一點散去,見到了落日晚霞的光輝,這才帶着人穿過人群,離開了江邊。
時煙絮一路上都十分沉默,随行的官員跟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到了住處堯羁在門口等着,時煙絮見到他便讓其餘人先回去。
嘔!
堯羁拍着他的後背,這已經是不知道吐的第幾次了。
大夫被堯羁強行留在這也隻能幹着急,眼見藥又被吐了出來隻好再出去端了一碗藥。
時煙絮陷入了夢魇。
“允兒下山去給娘找大夫好不好?娘走不動了。”
“小少爺快走,夫人已經去了!”
那明明是夏天,可為什麼皇家寺廟卻令他遍體生寒?
畫面一轉,金碧輝煌的乘風殿内,他看到了尚還不算老的先帝。
先帝掐着他的脖子,握着他的手。
他感覺到窒息,又沒辦法掙脫,被強行帶着在紙上寫下了一個大字——“死”。
他已經啟蒙一段時間了,當然認得那是什麼意義。不想那後面卻又被強行添了兩個字——禦禮,那是他的字。
”小禦禮餓了麼,怎麼手都抖了?”
嗓音炸開在耳畔,緊接着是一股強烈的窒息,那張寫着名字和死字的字被火苗吞噬,變成灰化進水裡。
突然脖子上的手松了力道,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卻被強行掐住下巴灌水。
煙熏火燎的苦!
他直接吐了出來。
“上好的貢茶,禦禮不喜歡喝嗎?”
“大人又吐了!大夫過來看看,我家大人好像開始起高熱了。”
他逐漸分不清夢境和現實,隻覺得好冷。
他被一個青年男人按進帶着冰碴的湖裡,鑽心刺骨的冷包圍了他,他感覺到上不來氣,他想掙脫那雙大手離開湖水,卻是杯水車薪。
“行了,羽兒的大日子他死在這不吉利。”
……
“把人帶出城找個雪地扔下就行。記住!扔遠點,不能讓人找到得太快了。”
……
好冷!好疼!
四處都是白色,看得他眼睛好痛。
他待在雪地裡,挨着他的雪化成水粘在他的衣服上,沒一會兒渾身上下就都濕透了。
身上的水帶走了他的溫度,一陣風吹過他身上更冷了。
他想憑借着記憶回家,可那年的雪怎麼就那麼厚?
他幾乎走不動路,好不容易邁出去一步,卻發現下面是空的,他摔倒在了雪地上。
不能倒,要趕緊回到京城!
可當真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眼前看到的卻是一匹狼。
他的本能想讓他逃跑,但狼群圍到了他的四周。
他無處可躲。
他好像被人抱進懷裡,輕輕拍打着後背。
他好像已經擺脫了那些夢魇。
好累。
堯羁見他呼吸逐漸平穩下來,沒再有吐的迹象才慢慢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