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戶部公廨。
這裡的人多數認得沈意之,都知道這是沈灼庭引以為傲的長女,因長得端正好看,也很受年輕官員的青睐。
沈意之帶着午餐食盒來找沈灼庭,端端正正站在門口時,來引她進門的,卻是今日來戶部報道的莫允修。
兩人似乎都當做昨晚不曾見過那般,客氣禮貌地往裡走。
百來步的距離,沈意之走得煎熬,莫允修挺直的腰背正如她從前日日見過的那樣,她自己都沒能察覺到,這個人的一切都深深印在心上,所以更恨。
原本春光和暖,生機盎然的勃發之态。
沈意之隻感受到了森然寒意。
待在戶部,待在沈灼庭身邊的莫允修,就如同食人的惡鬼,一點一點吞噬他,吞噬沈家。
沈意之捏着飯盒的手因恐懼的恨意,捏得泛白。
到達沈灼庭辦公處時,沈意之悄悄松了手,沒能叫莫允修察覺端倪。
“沈姑娘,最近戶部事情比較多,午休時間僅有半個時辰。”莫允修在走前提醒道,沈意之微微颔首,“多謝莫大人提醒。”
門一推開,裡面的活人氣息撲面而來,沖淡了沈意之感受到的惡鬼森森。
“沈大人難怪不與我們同吃,原來是沈丫頭要來,早說我剛才也少吃些了。”
沈灼庭的同僚開着玩笑,沈意之換上一副乖巧端莊的笑容,拎着食盒走進去。
沈意之聲音甜美和緩,“各位大人辛苦了,我也給各位大人帶了些點心。”
“前日雨眠樓新上的點心,意之品嘗過後覺得好吃,又不甜膩,來之前特意去買了些帶給各位大人。”
感受到門口停駐的人離開了,沈意之才輕輕放出一口氣。
各位長輩誇了她懂事,去品嘗了點心,就自然地放沈灼庭和沈意之去了後院聊些父女倆的家事。
"意之,我昨晚又是怎麼回事?"沈灼庭皺眉欲指責,但每每又覺得沈意之可憐,而。
他們在避開人的角落,沈意之仍舊壓低着聲音,單刀直入說明緣由,“回父親的話,妹妹昨夜去了滿堂花殿。”
滿堂花殿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沈灼庭氣得罵了句粗口:“孽障!”
沈意之頓了頓,猶豫半晌,最後還是将前世沈灼庭與戶部衆人就賦稅變革一事意見相悖所造成的後果,說給他聽。
沈灼庭聽後,思索片刻,便表示心裡有數了,不再多言。
沈意之正收拾食盒,與各位大人行禮道别,就聽門口傳來吵嚷,一個腦袋探進來壓低聲音吼了一聲,“快收拾收拾,攝政王來了。”
“收拾什麼?本王今日不是來查什麼的。”蕭勿帶着一隊鐵甲銀盔雷厲風行地壓入室内來,沒有看任何人,直走到主位上,接受衆人的躬身行禮。
“各位大人仍安心堅守崗位,本王就放心了。”
“看來各位還不知道,昨夜從邊郡趕回來的尚書大人在城郊遇害,案件已遞交刑部。”
此話一出,在場官員嘩然,曾經跟随戶部尚書的部下難以接受,當即暈在堂上。
沈灼庭卻是背後升起一股冷汗,天子腳下朝廷命官死于非命,整個戶部竟然還一無所知。
沈意之拎着食盒的手緊了緊,視線緊緊盯着高座上的蕭勿。
前世莫允修為挽救與嶽父大人岌岌可危的關系,在原戶部尚書死後,又将沈灼庭拉回了戶部,将這個尚書之位給了沈灼庭,莫允修則是繼續當着他的戶部侍郎。
雖看上去莫允修謙卑低調,但實際上,已經是将沈灼庭擱置在了一個空殼尚書的位置上,整個戶部,都在他的掌控下。
沈意之擡眼掃了一圈,沒看見莫允修。
上座的蕭勿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一瞬,交代過一些事情後,就又帶着他的人離開了。
沈意之緊随其後,不敢過多逗留。
而當她出了戶部,卻看見了先前蕭陸駕的那輛奢華極緻的馬車停在巷口。
此時已過正午,陽光不刺眼,比起來時,現在的暖陽溫度正好。
不知是否是蕭勿等在裡面,有話要對她說。
于是沈意之拎着食盒,靠近馬車。
突然那個白面小公子蕭陸從馬車上跳下來,沖到沈意之面前,“小王妃,我來送你回家,食盒給我吧,你慢點,我攙着你。”
蕭陸十分利索地接過食盒,搭着馬凳,将手在袖子裡裹緊,搭在沈意之手下,引她上馬車,一氣呵成。
谄媚得極其明顯。
“小六,我這還剩些點心,你也嘗嘗?”沈意之從食盒取出一塊點心遞給蕭陸。
蕭陸自不扭捏,張嘴一口就從沈意之手中含走了點心。
“小王妃人美心善,還做點心給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