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勿整理了自己的衣衫，将身體綿軟的沈意之抱起，帶回房間，将她安置在床上，才轉身離開。

沈意之坐在床邊，手中還有蕭勿胸膛的溫度，冷靜了半晌，叫來了雲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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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鶴出現在京都本來沒什麼問題，問題就在于他是逃來的。

别人逃命拖家帶口帶的是金銀細軟，他帶的，便是尊州這些年的财務賬簿。

沈意之這才去取了雲霜帶回來的信。

父親派人救出章鶴後，一直派人暗中保護着，就怕出什麼差池，信上父親說，跟着章鶴的人回來報，說是章鶴昨日夜裡就已經被蕭勿秘密帶走，今日已經出了城。

難怪。

雲霜小心翼翼地在門口喚了聲：“小姐。”

“進來。”

雲霜推開門，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疑問道：“姑爺走了？”

随即又擔憂地看向沈意之：“小姐你不是服了藥嗎……”

但沒看見蕭勿，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沈意之頓感疲憊：“先去打點水來吧。”

出了一身黏膩的汗，現在冷卻下來，卻是感覺哪哪都不舒服。

雲霜覺得這個姑爺真是太不解風情了，誰家郎君成婚兩日了也不與夫人圓房的，還得靠夫人主動，忒不像話。

沈意之等着雲霜打水：“雲霜，打好水便直接下去休息吧。明日再收拾。”

雲霜一臉擔憂：“哎。那小姐千萬不要泡着睡着了，會着涼的。有事就喚雲霜。”

“嗯。”沈意之背過身去褪衣裳時雲霜便退下了。

所幸藥量不大，沈意之現在已經完全冷靜下來，泡了個澡，打起精神。

衣着妥帖後，本想叫雲霜去尋來紙筆，思索一陣，還是自己将昨夜雲霜從章鶴那裡取來的賬簿揣進懷裡，獨自去蕭勿的書房。

院内走道兩側都遍布宮燈，吵鬧的蟲鳴給這個并不寂靜的夏夜添了更多熱鬧。

半路遇到從門口進來的蕭陸沈意之将懷裡的賬簿緊了緊開口叫住了他:“小六，你一個人回來的嗎？”

蕭陸被一側出聲的沈意之吓一跳:“小王妃還沒睡？我正要去找雲霜帶話呢，殿下說晚上不回來了，叫小王妃好好休息。”

“殿下歇在哪裡？”沈意之語氣中略帶着失落。

蕭陸笑着寬慰:“小王妃放心，殿下是做公事不會在外面胡來。”

她倒不是擔心這個，但也放心地輕呼一口氣:“我想先借用一下殿下的書房，可否……”

“可，當然可，小王妃用書房有何不可？”蕭陸坦然又熟絡地兩步邁上台階，随手就推開了書房門:“這府裡殿下不在小王妃說了算，哪裡還有小王妃去不得的地方呢。”

他自然順暢地進書房後點燃燭火，盛情邀請着沈意之進去。

蕭勿的書房堪比小型藏書閣，除了窗邊書案，對面的空間大到容納了四五排書架，上擺了滿當當的書籍卷軸。

沈意之沒有過多探尋，徑直走向書案，蕭陸見沈意之到桌邊，非常有眼力地開始為沈意之磨墨。

但沈意之坐下以後，遲遲沒有動作，蕭陸與沈意之大眼瞪小眼一番後，蕭陸才又笑嘻嘻地擱下研磨的手，退到一邊：“小王妃你忙你的，我去那後面看看書，殿下交代的功課我總是拖欠，我這就去。”

沈意之：“……”

她其實希望蕭陸最好是出去。

書房空間大，蕭陸鑽到後面書架裡，沈意之都瞧不見人了，才将懷裡賬簿取出來，開始着筆謄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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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勿裹着滿身的茶香和茉莉香出了門，沒有急着追出城，而是先将京都一切事宜安排妥帖，并派了一支人馬去守着王府，最後才帶着人出了城。

他來不及好好同沈意之講，隻能讓蕭陸去傳話，此次應是要直接前往尊州，許久不回京都的。

然而蕭陸什麼也沒說，而是悄悄在書房裡躲懶，時不時地看看沈意之在做什麼，又時不時視線四下亂掃。

月上中天，但夏季的月光芒并不強盛，屋外無風，沈意之也不覺得熱。

蟬鳴漸歇，屋内寂靜，本就疲倦的沈意之更加困頓。

沈意之謄抄了一本，起身活動了一下，瞧了瞧蕭陸，沒看見人，隻聽見窸窸窣窣似乎是翻書頁的聲音，便又坐下繼續寫。

蕭陸卻是聽見了沈意之起身的聲音，從一排排書架後，探出個陽光明媚純良無害的腦袋來：“小王妃口渴嗎？小六去給你倒水喝。”

說着蕭陸便起身來，莽撞間，一不小心踢到了書架絆倒，又撐了書架一下，他霎時疼得原地抱着腳“哎喲”起來。

這孩子如此不省心，沈意之擱下筆去看。

那被踢到的書架卻開始緩緩朝她這邊倒，一重壓一重，轟隆吱呀，有排山倒海之勢向她壓來。

蕭陸意識到不對，忘記了疼痛，趕緊上前去要拉開沈意之。

沈意之早已退開數尺，伴随着書卷稀裡嘩啦落下，一排排書架轟然倒塌。

“呼~幸好幸好，多虧小王妃機智，否則你要是受傷了，殿下非得扒了我一層皮。”蕭陸拍着胸口為自己順氣，又懊惱地看着一地狼藉。

“這可怎麼交差啊。”毛躁蕭陸扣着腦袋俨然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沈意之歎了口氣：“别驚動别人了，我們倆把這裡收拾一下。”

蕭陸一聽，立馬又來了精神，重重一點頭：“嗯！”

然後，沈意之就看見，來了精神的蕭陸，三兩下就将書架全部立了起來，稀裡嘩啦滿地的書籍，他收拾地非常麻利。

有這樣的效率，這些事情好像也不需要兩個人這麼麻煩吧……

但沈意之說出口了，還是蹲下幫忙收拾地上散亂的書。

沈意之收拾了幾本，發現不是些什麼名書典籍，也不是市井話本，而是卷宗。

就這麼同普通書籍一般，随意放置在書房内。

任意拿起一本，都是些大理寺、刑部等查過的以往案件。

這可不敢多看。

沈意之見蕭陸自顧自收拾着，沒有看她，她便小心地随意翻了幾下。

猛然間，她看見了幾個熟悉的字眼，昏暗下，看不明晰，于是她小心地往光源下挪了一些，另一邊也收拾書籍的蕭陸背對着她，她便仔仔細細看了看。

“孟嶽”、“蕭覽”、“太子”、“通敵”等字眼闖入沈意之眼裡。

她捧着卷宗的手抑制不住地顫抖。

“崇延一十一年，江州人士孟嶽，任太子太傅，經知情人告，與屋啟王錯忽私書往複，革職抄家。”

“崇延一十一年，太子蕭覽，于白馬道通敵密謀，貪贓賦稅，作僞上報，數罪并罰，斬。”

後附許多當年案件詳情，其間還有蕭勿的批注。

諸多往事記憶漸漸蘇醒，想起了那個總是耐心陪着她玩的太子殿下。

沈意之恍然冷汗涔涔，看了半晌，擡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