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爸,你别擔心我,我和媽都很好,你好好跟着醫生做複健。”程安然給程父喂了口飯,“一中搬了新校區,離醫院很近,就兩站路,正好每天中午我能來給你送飯。”
“不、用……累。”程父皺着眉想搖頭。
程安然沒給他拒絕的機會:“不累,正好中午能在沙發上休息一會,總比學校的桌子舒服。”
程父不好再多說什麼,輕輕歎口氣,隻能先乖乖把飯吃了。
不一會兒,曲老太太的兒子熱了飯菜回來,幾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天,時間倒是很快就過去了。
吃完飯,程安然剛把飯盒洗幹淨挂在架子上瀝水,忽然聽見敲門聲響。
護士拿着病例報告站在門口:“程軍家屬在嗎?董醫生找。”
程安然立刻擦幹手走出去:“在的!”
見回應的是個面容稚嫩的小姑娘,身上還穿着校服,顯然是個未成年,護士不禁眉頭一皺:“小妹妹,就你一個人?有其他大人在嗎?”
程安然搖頭:“沒有,就我一個人。”
曲老太太見狀,在一旁樂呵呵地幫腔:“護士啊,你别瞧這孩子年紀小,可能幹了。她爸媽的事情,她都能做主。”
即便如此,護士仍然不太放心,可看了看最裡面病床上躺着一動不能動的中年男人,最終還是松了口:“行吧,那你跟我來吧。”
連忙應了聲好,托曲老太太的兒子幫忙看顧一下程父,程安然這才匆匆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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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第一人民醫院的神經外科是業界最權威的科室之一,名氣享譽全國,每天都有無數病人慕名而來,床位自然也十分緊張。
程父原本是排不到這麼早的床位的。
幸運的是,當初給程父動手術的董雲舒董醫生恰好當天坐診,用自己的名額加了個号,這才讓程父順利入院。
……
一路走得頗為心不在焉。
等出了大門,喧嚣的挂号大廳漸漸被丢在身後,程安然才發現他們要去的地方和住院部并不在一棟樓。
她也沒多問,打量兩眼周圍環境,便默默跟上護士的腳步。
又走了一會兒,進到另一棟樓裡。
這裡的病人忽然少了許多,所有人走路仿佛都沒有聲音,襯得整個大廳靜悄悄的。
一直往裡走,程安然注意到這裡的電梯必須刷卡才能運行。
出了電梯,又拐了道彎兒,前面的人終于在一扇門前停住。
護士轉身吩咐道:“稍微在這裡等一下,我先進去看看董醫生在不在休息。”
大概是環境使然,程安然不自覺壓低聲音,小聲答應:“好的。”
……
牆體隔音太好,程安然站在走廊裡,什麼都聽不見,隻能微微垂着頭,原地安靜地等待。
當初程父在工地上被從天而降的鋼筋砸中後腦勺,由于情況危急,已經來不及轉送更高一級的醫院,隻能在鎮上醫院先進行緊急搶救。
可惜縣城醫院的醫療手段有限,加之傷得太重,當地醫生實在沒有把握動手術。
如果不是當時董醫生正好帶着自己手底下的醫療團隊在鎮上開會,程父這條命能不能保下來都是問題。
是以,程安然始終發自内心地感激她。
隻是前幾次見面都太匆忙,一直也沒能和董醫生說上話,今天幾乎算得上是兩人第一次正式見面,程安然無端有些緊張。
她低頭盯着地闆,眼神沒有什麼焦距,腳尖也無意識地來回摩擦着光滑的白瓷地闆。
不知過去多久,隻聽咯哒一聲,門終于被人打開。
護士從裡面走出,示意程安然可以進去了。
程安然站直身子,不着痕迹深深舒了口氣,才擡腳走進休息室。
房間裡。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正坐在桌子後低頭寫着什麼,聽見短促而微弱的關門聲,也沒有立刻看向來人,說了句:“稍等,先坐一下,我把這本病例寫完。”
便繼續手頭上的事情。
程安然聞言腳下步子一頓,想了想,輕輕拉開桌子對面的另一把椅子坐下。
休息室面積很大,裡外隻有董醫生一人。
筆尖落在紙面上發出唰唰聲,周圍格外安靜,程安然好似能聽見自己刻意壓低的呼吸聲。
擔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她視線一時也不知該往何處放,最後不經意落在前方銘牌上,赫然發現第一行頭銜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南城第一人民醫院神經外科主任
——董雲舒
短短數月,那個“副”字已然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