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叢生的小酒館門口,幾隻野貓懶懶地躺着,幾年前,薄聿川曾經在這裡見過尹岑,她和顧冥河愛來這邊喝酒聊天。
顧冥河選擇這裡,不知道是想表達什麼,薄聿川走進去時,對方已經坐在靠窗的位置,不知道來多久了。
他坐到高腳凳上,同顧冥河一樣的姿勢看着窗外,兩個男人,同樣出衆的外貌,隻不過氣質卻大有不同,一個冷峻,一個溫潤。
服務生拿了一瓶白蘭地幹邑,薄聿川沒要冰塊,自斟一杯。
一旁的顧冥河自始至終沒有回頭,或許是太過熟悉彼此,很多事情,不需要刻意去做都能夠感知到彼此心境。
半晌,顧冥河忽然問:“你後悔嗎?”
酒精淡淡在胃裡擴散,薄聿川垂着眼簾,淡聲:“後悔的應該是你。”
顧冥河露出一貫溫和清潤地笑:“遊戲才剛開始。”
“有不服輸的精神是好事。”薄聿川用食指指背把酒杯推開,歎息,“可惜了,純屬浪費時間。”
顧冥河嗤笑,“那又怎麼樣?”
“你輸了。”
從他離開薄家的那一刻起,他就輸了。
顧冥河從來不認為自己輸了,他沒有薄聿川的天時地利,更沒有多出的那一部分資源,即便是輸了,他輸得理所當然。
但想到國内的新聞,這樁聯姻并沒有讓薄聿川精神狀态更好,想來他輸得還不算太可憐,辛辣地白蘭地穿喉而過,顧冥河低聲道,“哥,自欺欺人好玩嗎?”
“别急,”薄聿川說,“我會讓你輸得更徹底。”
顧冥河毫不在意道:“我隻希望你對小岑好點,别傷她的心。”
“你管這麼寬?”薄聿川冷嗤。
“我不是插手你的家務事,”顧冥河收了收溫潤的口吻,“而是在警告你。”
薄聿川扯了扯嘴角道:“最好你自己的事。”
北城的夏季來得迅猛熱烈,溫度陡然升高,仿佛直接略過春季。
經過尹岑的一系列努力,朝今珠寶的基本事宜告一段落,大家開始投入緊張的工作當中。
川域資本的投資很快批複下來,拿到資金後,尹岑和馮尚按照計劃書,抽出一部分投入到品牌宣傳當中。
那段時間非常忙,薄聿川大會小會不間斷,忙得到處飛,連家都少歸,尹岑有些等不及了,找範世彥要到張長鶴的聯系方式,打算自己過去拜訪此人。
張長鶴是當年赫赫有名的操盤手張政年的兒子,此人專門做互聯網營銷,聽說養了不少大的營銷号,規模算是比較大的那一類。
哪怕薄聿川替她找人,大概率會找張長鶴這類營銷公司,當天出師不利,尹岑和Luna一起去拜訪此人,Luna開車載她,路上差點出車禍。
尹岑本身心理陰影就大,被Luna一晃,趴在車上半天沒有緩過勁兒來--
張長鶴的公司在CBD中心,他當天沒有約在公司見面,而是通過範世彥給了一個地址,是在京郊莽山的一家溫泉酒店。
剛好是工作日,路很寬闊,按理說不應該出現擁擠的情況,出車禍的幾率低到幾乎沒有。
現實就是Luna正常行駛的時候,忽然發現後面有一輛銀色超跑貼地飛沖,像火箭直直瞄準他們的車,Luna緊急打轉向閃到一旁,差點撞上路邊的圍欄。
銀色超跑嗖地一下沒影了,Luna滿頭是汗把車停在應急車道上,尹岑手有些發抖,那晚載喬京楚出車禍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差點把喬京楚撞毀容的陰影浮現在腦海,後半程她幾乎是提心吊膽地坐在車上,Luna也被吓得不輕,車速都降低了一半。
這就導緻他們比約定的時間遲到了接近二十分鐘。
溫泉酒店的前身是一位古代親王舊宅改造,全部都是獨立的小院房型帶私湯,荷風盈盈,燈火映照,頗具古韻。
辦理好手續,尹岑和Luna盡快趕到酒店自帶的小酒館内。
兩人一進去,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饒是尹岑見慣了高門貴胄們聲色犬馬,也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這間小酒館隐于大庭院的一角,戶外露台能看到整個酒店的夜景,還未推開門,衆多女子的調笑聲傳入耳邊,推開門後,他們簡直像走進了盤絲洞。
大概有十多名女孩子,全部穿着各式古裝和旗袍,手中拿着團扇,在與人逗樂。
有人穿着清冷溫柔的紗質漢服泡在外面的溫泉裡,霧氣氤氲袅袅升起,勉強看出一個美人輪廓,有人窩在男人懷裡,端着酒盞喂酒,肆意縱樂,還有人跟着房間裡的古典樂在跳舞,衣袂飄飄。
要不是在這古宅旖旎蹁跹的景色裡,薄聿川孤身一人凜然坐于案堂之上,像個避世的世外高人,尹岑絕對會認為自己穿越了。
推門的聲音顯然引起不大不小的關注,張長鶴略一擡眸,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
他是典型的二世祖,長着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内雙眼皮,高鼻梁,像大多數韓國男明星的長相,幹淨且稚氣,他公司大多是靠父親張政年扶持,自己坐等盈利,平時唯一的興趣愛好就是吃喝玩樂,沒有精神追求。
聽說張長鶴有點混,尹岑看着面相挺面善,甚至有幾分眼熟,一個助理模樣的人上前,詢問尹岑他們找誰。
尹岑自報家門後,助理穿過幾個侍女,和張長鶴耳語了幾句,張長鶴聽到後,讓助理請他們過去。
尹岑瞥了薄聿川好幾眼,最後一瞥,男人同時向自己看過來,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
薄聿川向她輕輕招手,示意她過去,但尹岑覺得要先和主家打個招呼,更何況張長鶴是接下來的合作對象。
Luna跟在尹岑後面,把兩個人一來一往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他沒多言,隻配合尹岑一人。
尹岑沖薄聿川搖搖頭,接着看了眼張長鶴,意思很明顯,她要先找張長鶴。
在場不知情的人,完全看不出他們認識。
薄聿川的目光随着她移動幾下,見她坐到張長鶴對面,說過幾句話,端起酒喝了一杯,他靠到座椅上,默默收回視線,面上神色淡了又淡。
尹岑知道自己繞過他出來見張長鶴,肯定會讓他不舒服,她自作聰明的認為,哪怕薄聿川幫她引薦同樣的資源,最後還要靠她搞定一切。
她微笑着和張長鶴打招呼:“張總你好,我是朝今珠寶的尹岑。”
張長鶴勾着嘴角笑了笑,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秀氣的面龐竟有幾分下流的神情,“尹小姐?沒聽說過。”見尹岑沒說話,他勾起唇笑笑,“會跳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