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聿川點一下頭,“你把刀先放下,我不會傷害你,希望你别傷害她。”
他慢動作拉開拉鍊,把包裡的美元傾倒在地上,“這裡是100萬美元。”
說完,他把包朝旁邊一扔。
錢坤如驚弓之鳥,抖了一下。
“你先拿這些,還要多少你随便提,現在放了她,我既往不咎。”他沉下聲音,“我知道,你是被逼的。”
錢坤不安地握了握手裡的刀,手心的汗水讓他刀柄有些滑,“隻要你簽了這個合同,我會立馬放了她。”
薄聿川見他神色忐忑,立馬說:“我簽。”他從文件袋裡拿出筆,迅速簽好字,并遠距離拿給錢坤瞧了瞧,“好了。”
錢坤面露喜色:“把文件裝好,扔過來。”
薄聿川照做。
“錢也裝好,放到一樓後院的車裡,我上車後,自然會放了她。”錢坤說。
薄聿川快速把錢裝好,跟着他往下走,尹岑的雙手被反綁着,隻能踉跄跟錢坤往前走。
*
夜色如水,皎潔的月光毫無保留地傾灑而下,将整個院子籠罩在一片銀白的光暈之中。
一輛黑色奧迪靜靜停在院子裡,車身反射着清冷的月光,宛如一頭蟄伏的巨獸,車後的栅欄不知何時被悄然打開,露出一條隐秘的小路,在月色下若隐若現。
薄聿川、尹岑和錢坤三人來到了樓下。
此時的錢坤早已滿頭大汗,豆大的汗珠順着他的臉頰不斷滾落,滴在地上瞬間消失不見,他神色慌張,眼神警惕地四處張望,抖着手按下了車鎖,對薄聿川說道:“把錢放車裡。”
“好。”薄聿川語氣沉穩,“你上車前放了她,此事一筆勾銷。” 言罷,将手中的包利落地扔進副駕駛。
随後,他緩緩後退到空曠的地方,雙手舉在身體兩側,看起來并沒有任何反抗的意圖。
錢坤見狀,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他單手緊緊勒着尹岑,一步一步朝着車子走去,嘴裡還不斷催促着尹岑開車門。
尹岑強忍着内心的恐懼,伸手拉開了車門。
錢坤半個身子迫不及待地探進車裡,卻讓尹岑站在車外。
他看着薄聿川,臉上擠出一絲讨好又複雜的笑容,說道:“人人都說薄氏掌門人鐵血手腕,殘酷無情,今日親眼所見,薄總并非新聞裡講的那麼不堪,你今日放我一馬,這個情錢某記下了。”
薄聿川并未言語,眼神卻迅速地掃向尹岑,那一瞬間的目光交彙,仿佛傳遞着無盡的關切與安心。
尹岑敏銳地察覺到錢坤的手微微松動了,那一絲細微的變化,在她眼中卻如同看到了生的希望。
她咬緊牙關,暗暗積攢全身的力氣,準備随時掙脫錢坤的束縛,奔向薄聿川。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遠處驟然響起一陣尖銳的警笛聲,那聲音劃破寂靜的夜空,格外刺耳。
尹岑的腦子“嗡”地一聲,瞬間一片空白,滿心的希望瞬間破碎。
三個人幾乎同時轉頭看向外界,隻見天空被紅藍交替閃爍的警燈映照成一片奇異的燈海,仿佛預示着一場無法避免的風暴即将來臨。
錢坤瞪大了眼睛,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他死死地盯着薄聿川,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燒,怒吼道:“你他媽耍我!”
話音未落,他的手猛地握緊刀柄,将那鋒利的刀刃直直地對準了尹岑纖細的脖頸,手因為憤怒和激動而微微顫抖着。
“冷靜!”薄聿川大驚失色,急忙出聲安撫,試圖讓錢坤鎮定下來。
可此刻的錢坤早已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語。
警笛聲越來越近,每一聲都像是重重地砸在衆人的心頭,錢坤的情緒愈發激動,瘋狂地咆哮着:“你耍老子!” 現場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仿佛一根緊繃的弦,随時都可能斷裂。
借着夜色,他看到尹岑的脖子流出一道血痕,他的心口開始疼痛,腦海裡閃現大片大片的血迹。
他做着冷靜的手勢,努力讓自己清醒:“錢坤!你冷靜,要是我報的警,我還會給你錢讓你跑路嗎?我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帶警察來,悄悄埋伏,等你一出來,直接一槍讓你躺地上,還會這樣大張旗鼓地通知你警察來了嗎?”
薄聿川看到那道血痕順流到了她的心口,再深點就要刺破外面那層皮了,他握了握拳頭,穩道:“錢坤,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誰報的警?”
警笛簡直像催命符一樣,錢坤根本沒有能力思考了,憤怒掩蓋了一切,他此刻的智商為零,隻是不斷地重複:“好樣的!好樣的!你們都耍我是吧!”
“我幫你!我幫你!”薄聿川後背居然出了汗,“我一定能幫你逃出去!”
“你他媽又演戲是吧?”
薄聿川盯着他:“我發誓!我沒有報警!”
他繼續說:“我來開車,我帶你離開這裡!”
錢坤當下沒有别的辦法,隻能讓他上車,他抓住尹岑坐在後座。
薄聿川從後視鏡看到尹岑面色蒼白,雙手在細微的顫抖,眼神渙散不少,她隻穿了一件毛衣和半裙,身型單薄到令人心碎,他打開了空調。
錢坤看了他一眼,低吼:“别亂動,否則一起死!”
他抿了抿嘴,打火,悄無聲息地把車駛離。
就在這時,警車剛好進去小區内,由于離開及時,他們成功錯開了。
行駛路上,薄聿川看了眼後視鏡,“你最好不要一直拿刀抵着她,這路上探頭多,很容易拍到你,要是被抓了,我都無法替你解釋。”
錢坤看一眼車窗外,猶豫一下,把刀放下,拿在手裡。
“往西港口開。”
薄聿川默認。
中間過一個收費站後,薄聿川估算要一個半鐘頭才能到西港,幸好是後半夜,路上車不多,油門踩到底,半個小時就能到。
這一路上,錢坤冷靜下來,有點想明白了,他既然能做到這個份上,大概是主家報警了,他們想抛棄他。
他沒有退路了。
薄聿川發現一直有一輛黑色SUV跟在車後,如果此刻提醒錢坤,再次刺激他,萬一他自亂陣腳,恐怕會再次傷害尹岑。
他隻能通過在路上快速行駛,穿插,試圖甩掉那輛車。
眼看尹岑快要支撐不住了,她在抖,抖得讓他心碎。
*
車窗外靜夜安闌,星空閃爍。
薄聿川在這緊張的時刻,忽然很想笑。
薄氏集團的總裁帶着一個綁架犯逃亡,聽起來很離譜。
他的人生中有過很多這樣的時刻,從他的母親到他的愛人,她們身上經曆的事情,讓他無能為力,哪怕他有再多錢,他有再大的權利,總是有這麼一刻他保護不了自己愛的人。
一種無力感從内心深處緊緊抓住了他,像鋒利的釘耙,狠狠抛開他的心髒,一下,兩下……
後面那輛車忽然提速,緊跟到車後,連錢坤都發覺不對了,“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他驚叫。
薄聿川打個轉向燈,駛入車多的車道,穿插到前面,提速。錢坤緊張地回頭看了一眼,立馬轉過頭,念叨着:“完了,完了。”
尹岑脖子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空氣中有鐵鏽的味道,她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薄聿川,他似有感應地擡眸望向後視鏡。
四目相視,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薄聿川問:“追你的人是誰?”
錢坤緊緊握住檔案袋,眼珠子來回轉了好幾圈,“你别管,趕緊去西港。”
薄聿川見他死到臨頭還嘴硬,氣不打一處來,“還不肯說?”
“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吱啦“一聲,是輪胎與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後車超車上來,差點撞上來,幸好他及時向左打了方向盤。
尹岑被驚出一身汗,看來這是想讓他們一車人都死在高速公路上。
薄聿川繼續加速,手機卻震動起來,在一車寂靜當中,顯得尤為突兀。
“岑岑,接電話。”薄聿川說。
錢坤全身一僵,緊張地看着薄聿川手機響的地方,警告尹岑:“别動!”然後自己伸手向前,把薄聿川的手機拿出來了。
來電顯示:何助。
尹岑咽了咽口水,說:“你還看不出來嗎?現在我們不能把你怎麼樣,而是有人想殺人滅口,我們在救你,你隻有聽我們的才能離開北城。”
錢坤手顫抖個不停。
“我開免提,”尹岑提出條件,“你别緊張,我不會讓他報警,我們先想辦法甩掉後面的人再說。”
錢坤看了眼後車,按了接聽——
何聚在電話那頭說:“子楊總說,是趙由給他出的主意!”
錢坤手一抖,立馬斷了電話,何聚再打進來,他不再接了。
薄聿川這才明白過來,是當初被他撤資的趙由報複他。
人渣,原來是他在搗鬼。
趙由是趙隐生的堂弟,不知道這裡面有沒有顧韻知不知道這件事,有沒有到摻合其中。
尹岑一把搶過手機,立馬接聽了何聚的電話,随即憤怒地說:“你告訴趙由,他要是不把牢底坐穿,我改和他姓。”
錢坤被尹岑突如其來的氣勢驚了一下,反應過來後,一把奪回手機。
他沒想到薄家會這麼快查到趙由,現在趙由要殺他滅口,他隻能先保自己的命。
後車緊追不舍,好幾次差點撞上來、
千鈞一發之際,薄聿川緊急打方向盤,踩緊油門,視線裡的路燈快速後退,糊成一條線,甚至看不清路況。
尹岑緊緊抓住扶手——
忽然,“嘭!”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