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筝微微撩起廣袖,露出纖白的小臂:“公主此局看似赢面極大,實則有一個緻命的缺漏,若對弈者發現,便能輕易以妙手扭轉乾坤。”
趙令卿聞言,眸光微滞,思忖良久才尋了一個位置落子。
慕雲筝見此情狀,歎了口氣:“殿下,下棋需要心靜,您心有旁骛,竟沒發現我設的這陷阱,您…已經輸了。”
“……”趙令卿稍稍愣住,而後擡起鳳目看向慕雲筝:“雲筝的棋藝還是和少時一樣,無人可匹敵。”
“殿下過譽了。”謙虛的搖了搖頭後,慕雲筝煙眉颦起,直言道:“殿下,東宮是不是出事了。”
趙令卿沉默垂眸,少頃點了點頭:“就在昨夜,服侍三弟的一個小宦官禀報說,三弟所用的萬斛香中含毒,而後内宮便大鬧了一場。”
慕雲筝疑惑:“怎麼會,太子不是不喜用香嗎?”
趙令卿頓住,好生奇怪地看了一眼慕雲筝:“此事連我都不知,你又怎會知曉?”
慕雲筝尴尬哂笑,捋了捋鬓邊碎發道:“還在閨中時,聽戀慕太子殿下的官家小姐提起過。”
“是麼。”趙令卿心不在焉,便不疑有他地接受了這個理由繼續說道:“朝中那幫太子殘黨消息靈通,怎會放棄這個機會,今日上朝時,借機生事一齊上書請求母後将三弟放出宮中。”
“說什麼也是為了與内宮女眷避嫌,笑話…”說着,趙令卿冷笑一聲。
慕雲筝搖了搖頭:“太子成年後還留在宮中确實會惹人非議,再加上太子殿下此番出事,娘娘是不想放人,也得放人了。”
想起什麼,她又道:“無怪乎娘娘今日都不肯見我。”
“是啊,母後因着此事大發雷霆,煩心得很,”趙令卿心煩意亂地捧起一堆棋罐中的黑棋又放下,“若隻是這樣,他應該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便也罷了。”
慕雲筝察覺趙令卿話中利害,認真聽着她繼續往下說。
趙令卿倒吸一口涼氣:“最讓我憂心的是,三弟被接出宮後,聽接觸了他的宮人所說,生完這場病,他便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和從前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完全不同,愈來愈像…”
“像誰?”
趙令卿鳳眸稍眯:“愈來愈像父皇,笑面含威。”
慕雲筝一愣,手重重墜在棋盤上,聯想起自己的經曆,有種極其不妙的預感。
若她能重生,旁人為何不能。
難不成,趙扶蓁也…
趙令卿見她忽然面色慘白,擔心走到她身旁扶住她:“雲筝,怎麼了?可是身體不适?”
慕雲筝擺了擺手,扯起一抹笑:“我無礙,隻是忽然覺得頭有些暈。”
趙令卿忙向殿外站着的宮女道:“畫眉,去取些熱茶來。”
畫眉将茶水送到後,又将棋盤撤下。待看着慕雲筝喝完茶臉色好了一些,趙令卿才稍微放下心來。
慕雲筝心下酸軟,感動不已:“哪就那麼嚴重呢,令卿。莫管我了,你繼續說吧。”
“太子他,定是還做了其他事,才會讓你和娘娘都這般憂心忡忡。”捧着手中三才杯,慕雲筝沉着道。
趙令卿鳳眸暗淡,吐出一口濁氣:“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今早,隴西軍情來報,起義軍揭竿而起,當地府尹無能,官兵節節敗退。”
趙令卿也端起三才杯,拿起杯蓋吹了吹滾燙的茶面,卻遲遲未啄飲:“而後,時隔多日來上朝的三弟便主動請纓,領軍平定隴西之亂。”
慕雲筝抓着杯壁的手用了力,指尖微微泛白:“那皇後娘娘…”
“若不同意,母後成了什麼人了,”趙令卿抿了一口熱茶,無奈一笑,“苛待太子,還不讓他參與政事,禦史的唾沫星子能淹死她。”
将三才杯放下後,趙令卿低聲道:“三弟從前恪守成貴妃的教誨,韬光養晦,不露鋒芒,如今步步緊逼…實在是太過奇怪。他敢貿然請軍,自然是心裡極有把握,待他凱旋,這朝中局勢怕是又要變了。”
“女子為君,終是不為世人所容,此前那般順利,也是拜三弟先前政事上無甚建樹所緻,若他忽然一改往昔面貌…”
慕雲筝握住趙令卿的手,眸色認真:“公主,與其終日憂思,不如放眼當下,我們無力左右趙扶蓁的抉擇,卻可以将下周的及笄禮辦得風光漂亮。”
趙令卿聞言愣住,而後眼中泛起點點光芒:“你的意思是…”
說完,趙令卿勾起一抹笑,不必言語,二人皆已默契地心下了然對方的想法。
“好,照你說的辦。”看着慕雲筝堅定的眼神,趙令卿仿若吃了一顆定心丸,懸着的心沉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