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地區亦或是國家,戰争都是莫大的摧殘,何況是已經安逸了幾百年、現下皇權旁落的德蘭格希。
項知河這一晚并沒有離宮。
他猜到了羽人必然會以族人被殺這個借口開戰,無論國王是否出面,也隻是時間早晚問題。
而國王幾天前羽人進宮已有布防,淩晨五點時分,偵察兵一發現德蘭格希那邊山頭有動靜就吹響了号角。
不過半小時,黑壓壓的軍隊從城牆各個出口湧出,整個德蘭格希都被驚醒了,不少窗前多了惶恐窺看的民衆,他們從未想過故事裡的戰争有一天真的會臨到頭上。
燕涼披了件厚點的外套出門,細細的雨絲打在他臉上,比昨天傍晚還涼上許多。
是降溫了。
他們醒了沒多久,還能看到有仆人帶着熱水在公主殿内進出。
等天再亮了點,暝帶着燕涼佯裝慰問去拜訪。
公主床前拉了厚重的簾幕,隻能隐約看到幾片青白的皮膚,作為男性,他們也不能靠得太近,匆匆問候了一句就被安排到房間外坐着。
暝拉住了一個女仆:“公主情況還沒有好轉嗎?”
女仆知曉他身份,如實道:“公主這兩天身體一直在發燙,說話也說不太清楚,醫官大人說可能是被人下毒了。”
“下毒?食物還是其他的?”
女仆搖搖頭,“我們排查了很多次了……”
兩人說話期間燕涼環視了一圈,還是沒看見暝名義上那個妹妹艾米。
暝一眼就清楚他的疑惑,繼續問女仆道:“對了,我妹妹艾米呢?她一直很喜歡公主,這兩天怎麼沒看見她?”
女仆臉上也有些許疑惑:“我也不清楚,艾米小姐前天和公主用完下午茶回屋後就沒再出來了,隻是吩咐了我們把食物放到她的門前。”
暝:“你們送去的食物有被動過嗎?”
女仆:“昨日是動過的,今天早上她們大概才把早飯剛送過去。”
艾米不是個安分的性子,若是平常她肯定會在公主生病這個時候跳出來刷好感度,現在卻一反常态閉門不出。
燕涼和暝對視一眼,和公主告退後,他們立馬前往了艾米的房間。
期間他們還跟送餐的女仆打了個照面,對方手裡端着盤沒怎麼被動過的濃湯、蔬菜和烤肉排,隔夜的飯菜已經散發出黏糊糊的怪味。
女仆沒注意到他們,正小聲譴責着這些貴族的鋪張浪費。
暝冷不丁出聲道:“艾米昨天沒吃晚飯嗎?”
女仆吓了一跳,失手打翻餐盤。
食物撒了滿地,女仆哆哆嗦嗦地開始檢讨自己不該胡亂非議,暝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道:“你告訴我艾米的情況,我不怪罪你。”
女仆忙不疊感激:“謝謝少爺……我一定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訴您!艾米小姐昨天白天是吃了東西的,中午的食物她吃了将近一半!然後她告訴我們晚飯要晚一些給她送過去……因為送的晚,所以今天早上我們才來收餐具……但是艾米小姐似乎并沒有動過這份昨天的晚飯……”
暝:“你早上送早飯的時候跟她說了話嗎?”
女仆:“沒有,我猜想艾米小姐這個時候應該還在睡覺……”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後,兩人繼續朝艾米那走去,忽的,他們聽見女仆一聲尖叫落在身後。
燕涼回頭,女仆貌似要收拾地上的狼藉,但像被什麼突然吓到了一樣。
他環顧一周,看到一個拳頭大小的黑影從牆邊竄過。
……老鼠嗎?
來到艾米房門口,餐盤上的燕麥粥還散發着熱氣,燕涼敲了一會門,裡面半點動靜也無。
暝道:“我來打開吧。”
燕涼一頓,“你來打開?”
“嗯。”暝把他拉到身後,“站遠一些。”
門本來是鎖着的,但暝的力氣足夠強悍,看上去輕飄飄一扯就把整個門給卸了。
燕涼:“……”
不等他震驚,一股腐爛的腥臭淡淡飄了開來。
燕涼警覺,眼神一轉,注意到了床上微微起伏的一個鼓包,視線微微下移,就是滿地的食物殘渣,還有來不及逃走的蟑螂老鼠四處亂竄。
似乎察覺到什麼,床上的鼓包動了動,一隻手掉了出來,星星點點的瘀斑和抓痕夾雜在一起,青灰色的皮膚乍一看如同一具潰爛已久的腐屍。
燕涼心頭猛地一跳,他下意識去抓暝的手,道:“别過去,她是傳染病……”
青年抓着他的力氣很大,暝能從他身上感覺到一股濃烈的不安,戰争固然可怕,但他們還有機會逃,可染上瘟疫,在這個時代無疑直接宣判了死刑。
“好,我不過去。”暝回握住燕涼的手。
兩人站了幾秒,燕涼說:“我們走吧。”
回住處走的那一段路比來的時候像是要更漫長許多,燕涼沉默了很久,說:“我們離開王宮,這裡已經不安全了。”
“公主得的應該也是這個病,那些醫官和仆人很大幾率都被感染了,他們還在王宮裡走動……”
燕涼沒松開暝的手,他在想商場裡有什麼可以以防暝感染、或者是治好暝的道具。
幸運的是,有。
五千積分的中級恢複藥劑,能夠治好大部分副本中所患的疾病。
他有八千多積分,買得起。
“德蘭格希沒有大規模罹患這種烈性傳染病的曆史,王宮對這方面根本沒有一點防範措施。”
暝突然出聲,打破了沉寂。
燕涼也慢慢放松下來,琢磨起這事,“我對這種時代的疫病了解不多,唯有一種讓我印象深刻……鼠疫。”
“可前期在王宮爆發并不符合常理。”燕涼道,“前兩天我在王宮裡走動,衛生方面都做的還可以,就算要爆發瘟疫,也應該先在山腳下,那裡洪水泛濫,還有很多堆積的屍體沒有處理。”
“難道是艾米攜帶病毒入宮嗎?”
燕涼思忖片刻問道:“大公莊園那裡有異常嗎?”
暝搖頭。
燕涼直覺這事沒有看到的這麼簡單,不過目前線索短缺,當務之急還得離開王宮。
索性昨晚他就清點了完行李,就算離開也不要準備多少時間。
“我們要叫上項知河嗎?”燕涼想到那個有些奇怪的人,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在意。
暝:“若是你想可以去問問。”
有暝在,找項知河不難。
後者一夜沒睡,先是跟幾個大臣商讨了一番打仗的安排,等号角聲響起後被王後拉去敲打了一番,頗有種精疲力盡之感。
燕涼找到他時他剛眯上眼。
“……你是說,鼠疫?”
項知河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知道瘟疫是一定會爆發的,卻沒想到爆發的這麼快,地點還是在王宮。
聽到此處,虞憶顯出身形,直截了當地丢了包袱在項知河身上,道:“逃吧。”
燕涼看見他的包袱挑眉,“看來你也是随時準備跑路了,我以為你當上了這個大法官還想着為國王鞠躬盡瘁。”
項知河一時語塞,他的确在王宮裡還有些事情沒做,可瘟疫在前,也容不得他多考慮。
“但在此前讓我先去見見國王吧。”項知河想起昨晚剛跟國王表明自己不會逃的忠心,今天就直接跑路,難得有點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