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硯歸不舍得讓老婆傷心,隻好放棄達成流血事件。
月光穿透落地窗照進寬敞的客廳,身量高挑的少年穿着一身黑,始終隐于陰暗角落裡。
他回頭去看謝寒杉緊閉的房門,與“渴望一直守在門邊”的念頭抗争良久,終于轉身走出謝家。
人類看不見的妖力屏障散發出淺淡光亮,嚴嚴實實地保護住謝寒杉的屋子。
舒硯歸取出一顆幽綠色的圓珠,扯唇冷笑,面無表情的俊臉顯得有幾分可怖。
探影珠,作為聯絡工具,妖怪治安協會的裁決部門每個成員都有一顆。
它并不依賴于網絡信号,荒郊野嶺也照樣使用,隻需以妖力驅動。
除此之外,探影珠還有一個相當有效的功能——
倘若有成員不幸殉職,總部也能憑借着它确定同僚方位,帶回屍身安葬。
舒硯歸不知曉那惡心的黃鼬究竟是從何處得到探影珠,一顆塞進老婆的快遞箱,另一顆留在身邊時時窺探。
比人類發明的攝像頭更加管用,打得一手好算盤。
無所謂,反正他今晚必須死。
少年随手抛起圓珠,又穩穩地接住,很快消失于夜色之中。
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住在夏城郊區,全然不知危險的靠近,悠悠然走進暗室。
前段時間綠珠子投射出來的猩紅影像将他吓個半死,棕熊的心髒被那兇神惡煞的少年徒手剜出,還輕松捏爆妖丹。
這副場面換誰看了都害怕,黃鼠狼為此提心吊膽許多日。
他後來才發覺,自稱“謝寒杉老公”的少年壓根沒有下一步動作,沒必要自己吓自己。
灰暗的小房間擺着幾個樹杈形狀的衣架,懸挂了一張又一張單薄淺黃的皮,絲縷血迹如同卷軸上勾勒的筆墨。
全是妖怪化成容貌出色的人形後,被中年男人活生生剝下表皮,再低溫冷藏,這些是他用心呵護的“珍寶”。
黃鼬緩緩踱步,一邊欣賞,一邊發出贊歎聲。
他尚未對人類下手,隻粗略選定極盡美豔的目标。
“謝寒杉呐謝寒杉~”
中年男人癡癡笑出聲,“真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類!”
“我老婆的名字,你也配喊?”
一道低沉而喑啞的嗓音自黃鼠狼身後傳來,恍如恐怖陰森的催命符。
中年男人腳步停駐,克制不住驚疑惶恐的情緒,幹瘦身子顫抖起來。
他頃刻間回憶起綠珠子映照出來的畫面,幾乎快要聞見如有實質的血腥味。
妖怪的世界向來是以武為尊,食物鍊自上到下等級森嚴。
黃鼠狼并不清楚少年的原形是哪種妖怪,但棕熊都不是對手,他又怎麼可能敵得過?
舒硯歸哥倆好似的攬住中年男人的脖頸,強大而不可抗拒的臂力驅使對方踉跄跟随。
他生得實在高挑,繃緊的手臂全是肌肉,鉗制瘦骨嶙峋的黃鼬跟拎着小雞仔一樣。
“材質很順滑,觸感也尚可,的确是好東西——”
舒硯歸伸手捏住一張妖怪的皮,模仿黃鼠狼不久前的樣子,啧啧稱奇。
黃鼬渾身僵硬,已然是半個魂魄吓到離體的狀态,下一秒就聽見少年話音一轉:
“既然你如此喜歡,我幫忙做件好事,送你去陪‘它們’,一并挂上去怎麼樣?”
“不、不用,真的不必了!”
中年男人迅速滑跪求饒,額頭磕在陰濕石闆上梆梆作響,相比于所謂的面子,當然是性命更加重要。
“大哥,我錯了,我對嫂子沒有任何歹念,我、我就是誇他生得貌美,真沒其他意思啊!”
舒硯歸非常滿意那句“嫂子”,卻不代表會放過心術不正的黃鼠狼。
他居高臨下地打量中年男人半晌,随即蹲下來,垂手掐住瘦削凸起的後頸。
衣架上那些妖怪确實可憐,但說實話,他們并不在舒硯歸關心的範圍之内——
他唯一在乎的隻有謝寒杉,即使整個世界的人或妖都死光,也跟他沒半點關系。
“你是不是很久沒見過堂弟了?”
少年倏地笑起來,低頭的時候背光,反襯得左眼處的傷疤格外猙獰。
舒硯歸一手勒住中年男人的頸項,無視“呃呃呃”掙紮的動靜,另一手翻出一個紙包。
他動作娴熟地卸掉黃鼬的下巴,将粉末全部倒進對方嘴裡,強迫其吞咽完畢。
“這是你堂弟碎裂的妖丹。”
少年笑着補充道。
黃鼠狼徹底吓癱。
當他再醒來時,鼻尖彌漫着濃郁的血腥味,傳進耳朵的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呐喊聲。
黃鼬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此處正是少年去過的搏擊場!
他曾經那些剝皮“勝利戰績”,對手全是食物鍊底層的孱弱妖怪,如何見過真正厮殺的場景?
“你堂弟頂多算個跑腿送衣服的,沒有對我老婆動過歪心思,所以我送他痛快歸西。
“至于你嘛——”
舒硯歸笑眯眯的,依舊擺出一副親善模樣來,語氣越是溫和,越發令旁者毛骨悚然:
“直接送你去死,未免太便宜你了……妖力可以恢複傷口、免于疼痛,你應該明白的吧?若你徹底失去妖力又死不掉,該怎麼辦呢?”
話音剛落,一股劇痛朝着腦門襲來,中年男人栽倒在地之前,讀出了少年的未盡之言。
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翌日,謝寒杉重新變得忙碌起來,大抵是因為上次古風合刊雜志反響度極好,類似的風格打算推出第二期。
新的企劃有點特别,不止局限于平面拍攝,還需要錄制小短片。
謝寒杉以前讀書的時候有學過古筝,勤加練習就能撿起來,琴師這樣的角色對他來說不算難。
但是……
青年捧起绯紅的紗裙,椅帑、皮帶、抹額,極具西域風情的舞女扮相。
顯然歸屬于他的知識盲區。
舒硯歸心知自己的原形比人形更讨喜,幫老婆取回快遞就自覺變成灰色倉鼠。
他默默翻滾到青年身邊,無害又溫順地仰頭。
“老婆,你遇到什麼困難了?”
由于昨日的偷拍事件,謝寒杉本想無視某倉鼠幾天,可毛茸茸的誘惑着實難以抗拒。
他一手抓過圓滾滾的毛球,磋磨幾下細軟毛發,紅唇微抿,無意識地撒嬌道:
“灰灰,我不會跳舞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