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見底,可可守在一旁,極有眼色,無縫給江琳銜接上了第二杯酒。
冰塊撞着杯壁,叮當叮當響。
裴景宸說,“江琳,先說好啊,來玩可以,但是要少喝點酒。”
“怎麼,還怕我喝窮你啊?”江琳揶揄他。
“酒精傷身。”他說。
江琳不理解,“你這是開酒館的樣子嗎,裴老闆?哪有老闆建議客人少喝酒的。嫌錢賺多了燙手呀?”
“你哪是客人,你是我們内部人員,可可我都不讓她喝。”裴景宸把上新的酒單推給她,“來,看看你想先嘗哪杯新品。”
酒名旁邊附上了彩色插圖,簡單直觀,和牛皮紙的顔色搭配在一起,色調協調,彼此呼應。
“嗯……”江琳手指劃動在酒單上,細細觀摩着,“幸好你加了插圖和詳情,不然光是看名字,我真的猜不出味道。”
見她半天也選不出來。
“沒有想喝的?”他問。
江琳哄他,“是我都想喝,選不出第一杯。”
聽得裴景宸嘴角彎起。
“那你慢慢喝,第一杯我替你選了。”他叫來可可。
郁金香杯裝着淡粉色的液體,中心擺着綠色小葉子作點綴,色澤鮮豔。剛入口是香甜清新的,荔枝淡淡的甜,裹住舌尖,冰涼可口。
江琳好奇道,“對了,這杯叫什麼名字?”
“怦然心動。”他回答。
再喝幾口,江琳微微蹙眉,“裴哥,你的心動都是暗戀嗎?”
“什麼啊?”
“太酸澀了。”
接過江琳遞來的杯子,裴景宸将信将疑地抿了一口,同樣比酸得眉頭一皺。
“可可!過來!”
始作俑者可可應聲趕來,連連鞠躬道歉,“對不起老闆是我做錯了,我把檸檬加多了,你千萬别生氣,稍等一下我馬上去重新做一杯……”
“千萬不要扣我工資啊老闆……”
見他面色不悅,江琳活躍起氣氛,“裴哥,上回你不是叫我來嘗新品嗎,之前上新的那杯冬日橘子海,你想不想知道喝完是什麼感受?”
“我聽可可說了,你說‘适合坐在海邊微醺,想不開就直接跳下去。’他挑眉,“有這麼難喝?”
“不是難喝,是上頭,喝幾口就醉了。”
“那你現在醉了嗎?”
裴景宸盯着她的瞳孔,中間那張矮矮的桌子不足以隔斷眼神之間的交織,他眼神裡的溫度在不斷上升,蒸得她耳後的溫度也不斷攀升,直至燥熱。
“酒不醉人人自醉。”江琳說。
一個沒留神。
面前的酒杯已是空空如也。
裴景宸低聲道,“這酒後勁大,你慢點喝。”
她沒聽他說話,盯着酒杯,心裡想着,自己的酒量還真是名副其實,這麼久了絲毫沒有退步。
她喜歡酒精作祟的感覺,越來越亢奮,再多的不開心都會被一掃而空,整個人都慢慢綿軟下來。
輕盈剔透。
望着她的側顔,裴景宸噙着笑道,“酒鬼。”
喝得有點上頭,她對着裴景宸笑,“見過這麼美的酒鬼嗎?”
貿然被抛了個媚眼,裴景宸沒喝那杯怦然心動,倒是切身領悟起這四個字了。
“見過,”他誠實道,“不是在這坐着嗎。”
江琳笑起來,笑容弧度很大,倒不是在意他這句誇獎,隻是覺得微醺的感覺格外自由,宛如飄在雲端般輕盈,放空。
至少在當下,夜晚倒計時的最後片段,她可以做過去的自己。
靠着椅背,笑得慵懶,發絲輕盈地掃在她的鎖骨上,癢癢的。
短暫沉默的幾分鐘,裴景宸的目光始終安靜地落在她身上,她覺得有些尴尬,索性主動打破甯靜,“前幾天你去百山滑雪,那裡好玩嗎?”
“你來會更好玩。”他說。
她含糊道,“下次一定來。”
裴景宸當然明白成年人之間的下次與改天都隻是應付當下的說辭罷了,但他還是不死心,直白道,“為什麼不想來?”
“我沒有說不想呀,你聽錯了,我是說下次,”說謊的時候人總會下意識閃躲對方的目光,江琳搜索着可可的身影,道,“可可呢,怎麼還沒回來,不是隻是重做一杯酒嗎?”
裴景宸微歎了口氣,沒再追問下去。
他為自己的莽撞而感到後悔,明明做事一向是點到為止,不曾想怎會輕易挑破江琳的借口。
他也隻好若無其事講起了滑雪時的趣事。
“你聽過一句話嗎,滑雪的盡頭是骨科。以前我還不相信,結果這次去,我朋友花了5萬多,3000買了雪具,剩下的錢全拿去治療骨折了。”
江琳彎唇,“這麼可憐嗎?”
“骨折後他還加了個養傷群,群裡全是滑雪受傷的難友,摔傷的位置五花八門,肋骨骨折、韌帶撕裂、尾椎骨裂、鎖骨粉碎……”
“停——”江琳笑着制止他的話語,“你别說了,光是聽這些傷口,我現在渾身都開始刺痛了。”
“也是,不該跟你講的,你聽完更不敢去雪場了,”裴景宸說,“但是群裡的氛圍還是很積極的,分為兩種人,一種人是揚言養好傷第一時間沖向雪場。而另一種人呢……”
他故弄玄虛地頓住。
“另一種人是什麼?”她好奇道。
“是傷還沒好就一瘸一拐地奔向雪場。”
兩人大笑着幹杯。
“他們這種自己摔傷的還算好的,還有一種人是被動受傷,比如說站在角落調整雪具,結果被飛過來的路人撞飛了。”
“那天碰上的一對情侶就是。”
“你怎麼沒帶女朋友去玩啊?”
裴景宸說,“我一直單身,好嗎。”
“那你單身多久了?”
“……”他給了個模糊的答案,“……很久。”
江琳嘁了一聲,“很久是多久啊?”
“久到我都數不清了。”
江琳毒舌道,“你不會是得老年癡呆了吧,裴哥,你要注意了,提早預防阿爾茨海默症。”
“那你是什麼,小孩還沒斷奶?”
“不許轉移話題,”江琳坐得離他更近了些,“那你說,你談過幾次戀愛?”
裴景宸反問她,“你談過幾次?”
“是我在問你诶。”
他說,“那我不能問你嗎?”
“可以問啊,”江琳放下撐着下巴的手,勾唇一笑,“我又不是非要回答。”
他又問了一遍,“你談過幾次?”
“你怎麼這麼好奇?”
裴景宸說,“那你回答啊,幾次。”
對于不想回答的問題,江琳給出了更加模糊的答案,“你談過幾次我就談過幾次。”
再問下去也是兜圈子,他索性将問題留給下次。
“之前不是說要帶你和可可去吃飯嗎,下周二晚上,我訂了座。”
裴景宸又補充道,“把秦姐也叫上吧,一起聚聚。”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