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吃什麼?”
江琳抿唇,“你跟我來。”
繞了個小圈後,最終推開了麥當勞的門。
就座後,曲迎的表情很耐人尋味,“你喜歡吃麥當勞啊?”
“你不喜歡?”她反問。
曲迎笑而不語,問,“你要吃什麼?”
“我點完了,”她揮了揮手機,說,“簽到領到的早餐券,現在知道為什麼要繞路過來了嗎?”
取餐号顯示在屏幕上。
江琳端着餐盤回來,盤子裡隻有一份小小的薯餅和熱豆漿。
“吃得飽嗎?”曲迎問。
“吃不飽難不成吃你的啊?”江琳說,“你還沒點完嗎?”
“我很少吃這些。”
“小時候吃膩了?”
“那倒不是,小時候也沒怎麼吃過。”
“那你定力還挺好,不像我,小時候恨不得泡在麥當勞裡,”她說,“結果就是,很長一段時間,聞到快餐的味道就想吐。”
即使隔着包裝,滾燙的食物仍激得江琳手一抖,她皺着眉将其扔遠。
“算了,我等會兒再吃。”
伸手,示意曲迎将貓包遞給她。
隔着貓包,江琳逗弄着小貓,眼裡不自主地流露出慈愛的神情,溫柔似水。
曲迎問,“要不要給它喂根火腿腸?”
然而,一擡眼,面對曲迎,江琳立刻收回那般的柔情目光,拒絕道,“不,那些對它身體不好。”
“那把你的早飯給它吃呗。”
江琳不理他,偏過頭,拉開貓包拉鍊,繼續輕柔愛撫着小貓的後背,手指來回穿梭在毛茸茸的身軀裡。
發絲微微垂落,遮擋住了江琳的大半張臉,但仍然遮不住她濃郁的五官,豔麗的氣質呼之欲出。
即使她隻穿了件寬松衛衣。
手機響了聲,江琳停下動作,翻看消息。
須臾,她倏然擡頭,“穿過……,是我拼錯了嗎,為什麼一直打不出來呢?”
曲迎揚眉。
“我看眼,”他探頭過來,“穿過,你打的是什麼?tran,guo?”
“呃?”
江琳尴尬地将手機反扣住。
曲迎喝了口咖啡,悠悠地笑,“你這是在國外待了多長時間啊,中文退化成這樣。以前也沒見你說話中文夾英文啊,平時是故意收斂着呢?”
江琳瞥他一眼,懶得搭腔。
“怎麼了,中文不好就不好,我又不會笑話你。”
江琳忍着,不想被他破壞大好的心情,信口開河道,“你說什麼呢,我都沒出過國,隻會說一種語言,那就是漢語。”
“嗯?”曲迎誇張地審視她一眼,調侃道,“說的也是,以你現在的中文比英文更差的水平,出國可能連菲傭都當不上。”
“……”
以一個白眼幹脆地回敬他。
曲迎喝掉最後一口咖啡,道,“你那早飯還吃不吃了,再不吃涼了。”
薯餅已經冷卻,江琳掀起杯蓋,發現杯身溫度驟然下降的同時,裡面的白色豆漿顔色變深,雜質浮在了表面。
有些倒胃口。
她把杯蓋恢複原狀,咬起了薯餅。
“不愛喝别喝。”他将黃白相間的紙杯拎起,送至自己嘴邊,“我還說渴呢。”
“那我喝什麼?”江琳無語。
他笑了,“你就别喝了呗。”
江琳慢吞吞地咬着薯餅,她嫌油膩,又沒有水可以配,隻能艱澀地下咽。咬了不到三分之一,她實在受不了了,摸出手機想重新下單一杯。
面前被推來一杯滾燙的豆漿。
江琳順着方向望向他,“你點的?”
“跟你換。我不愛喝燙的。”他說道。
兩人一同沉默了一會兒。
熱騰騰的霧氣裡,她沒來頭地問了句,“你跟家裡長輩關系好嗎?”
曲迎頓了一下,說,“一般。”
“我問的是老一輩,爺爺奶奶之類的。”
江琳想,曲迎看着挺像正常家庭成長的小孩,他應該很了解親情的溫情,受盡萬千寵愛。
像今天的房東二老對待孫女一樣。
安靜了幾秒鐘。
他答,“也一般。”
很久之後,江琳才明白,曲迎的這句一般,是多麼的仁慈,一筆蓋過了如同煉獄般的過去。
甚至用煉獄去形容,也隻是描繪出了冰山一角。
江琳做了個很悠長的夢。
夢裡她還是無憂無慮的年紀,每天不是忙着和狐朋狗友醉生夢死,就是呼朋引伴刷着不限額度的信用卡。
出門從不看價格,反正有人會為她買單。
那時候,不知天高地厚,以為一切都是應得的。
一切都倒轉得如此真實,清晰得足以看清任何一張臉,除了離她最近的那個人。
她始終看不清。
甚至觸碰不到他的肢體,永遠隔着兩三公分,觸之不及。
她置身于回憶裡,清晰地看着自己沉淪。五花八門的烈酒兌成絢麗的顔色,叫不出名字,也記不得是什麼味道,隻能回想起每次宿醉後劇痛的太陽穴。
密密麻麻如同針紮,鑽心得痛起來,刺得她透不過氣。
酒杯搖晃,冰塊叮當作響,彩色液體不斷翻騰,彩帶從空中散落,周圍的起哄聲不絕于耳。
音浪震耳欲聾。
好似失去了重心,畫面跌宕起伏,颠倒倒轉。
江琳一向是卡座的C位,身着華服,笑靥如花。
她如魚得水地招待每一個人。
一衆人圍着她,或真情或假意地替她慶祝。
他們都在說,“江琳,你快喝吧。”
“不喝讓别人替你喝。”
“哎喲,還得是我琳姐啊。”
“來來來,幹了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