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和曲迎……
她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至少不是期待。
沉默了良久,江琳覺得自己甚至聽見了時間流動的聲響,一下下擊打在她心髒上,聲聲刺耳。
她終于有勇氣開口,“昨天晚上……”
曲迎擡眼,帶上了冷漠的神色。
“後悔了?”
“江琳,你後悔了?”
他連着問了兩遍。
“不是……是,哎,不是……”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曲迎卻靈敏地抓住了她話裡的漏洞,總結道,“那就是還挺滿意的?”
江琳覺得好笑。
兩人現在穿着整齊,一本正經地聊着不正經的事。
說是坐在沙發的兩頭,可這沙發實在太小,兩人的距離也算不上遠。甚至偶爾膝蓋還會撞在一起。
兩人又心照不宣地同時挪開。
屋裡沒有開燈,他們隻能借着昏暗的光線對視,連對方的表情都看得不是太真切。
曲迎稍一動作,江琳便下意識地往後閃了一下。
江琳尴尬地吸了口氣,不理解自己當下的不安從何而來。自己也算是見多識廣的,怎麼一遇上他,就打起了退堂鼓,連開口的勇氣都盡失。
她雙手交叉着,時不時撩起自己的頭發,眼神亂瞟,反複摩挲着自己的手心。
似乎是為了緩解她的尴尬,曲迎率先開了口,“你今天不是還要上班?”
“都這會兒了,你們秦姐沒找你?得扣你多少錢啊。”
“哦,對。”江琳恍然。
一睜眼就是黃昏,這一天實在太快,快得江琳仿佛已經和現實脫節。
她摸出手機,隻有一條未讀消息,是來自秦心的。
秦心沒有提起昨晚的事,也沒有責怪江琳的無故曠工,隻發了四個字,“早點回來吃飯。”
仿佛她一聲不吭跑掉這件事并不存在。
“她怎麼說?”曲迎問。
江琳低頭,含糊道,“沒說什麼。”
手機隻有百分之十的電量了,電池組亮着醒目的紅燈。
江琳說,“你充電器給我用一下,我手機沒電了。”
“我要type-c口的,不是老式安卓接口。”
曲迎起身,“等下,我找找。”
正說着,曲迎的電話響起來,他欠了下身,對江琳擺了下手,示意讓她等等,“我先接個電話。”
房間太小,又不隔音,即使曲迎已經站在了卧室窗戶前,并微微帶上了門,江琳還是将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極度安靜的環境裡,隻有曲迎和對面講話的聲響。
“突然找我,什麼事啊這麼急?”
曲迎的語氣聽起來還算輕松。
“大哥,你還笑得出來,我拜托你着點急啊,”對方的聲音越發地急促,“咱們工作室賬上就剩下幾千塊錢了,再拖下去這個月工作室的房租都要交不起了。你一直說甲方那邊快談好了,現在呢,蔺哥還是一分錢沒打來啊?”
“你再等幾天,我還在等蔺哥答複。”
“我等得起,工作室等得起嗎?”他的話并沒有安撫對方的焦灼,反而越發的嚴重,“曲迎,咱們已經是一個人幹三個人的活,盡最大可能降本增效了,你也不能讓我們賠本幹吧?”
“田飛,你先别着急,我再想想别的辦法,”曲迎蹙起了眉頭,“咱們是找人拉投資的,能主動催蔺哥嗎?隻能等耐心考慮好了,不是嗎?”
“開發這個遊戲是咱們共同的夢想,”她聽見田飛深深歎了口氣,“曲迎,我真的很害怕失敗,你明白嗎?”
“我知道,我也在盡全力。”
“如果咱們失敗了呢,你想過嗎?”
“沒有如果,”曲迎的聲音變得強硬,“要做就做到最好,先考慮失敗算什麼?”
“這也是一種可能啊,你敢保證百分百不會失敗嗎?”
曲迎回答,“至少我敢保證現在不會失敗。”
“咱們把一切都押在上面,你我都沒有再重來的資本,不是我悲觀,曲迎,現在形勢如此,你有想過失敗的後果嗎?”
“那我也輸得起。”
“可我怕輸。”田飛頓了頓,最終提出了自己的訴求,“你就一點都不肯退讓嗎?就像我之前說的,我們明明可以從小遊戲做起,先做網頁遊戲,或者是小程序之類的,為什麼非要上來就做端遊呢?”
“那樣還有什麼意義?一次次去妥協,早就忘了初心是嗎?田飛,你别動不動就打退堂鼓。”曲迎不悅道。
見曲迎不松口,田飛也并不詫異,他早就了解曲迎的性格,希望曲迎退讓簡直是癡心妄想。
從半年前曲迎提出合作這件事,曲迎便承包了一大半的工作,他們幾個無非是給他打打下手,如今項目到了嚴峻的階段,他不願退讓倒也是正常。
田飛深深歎了口氣。
最終開口道,“那蔺哥那邊你再努努力,這邊我也盡量多拖延幾天。但是工資已經兩個月沒發了,能拖延的時間也不多了。我都怕他們直接收拾東西走人。”
“這樣吧,”曲迎做了個決定,“我最後剩的那筆錢你也拿過去,先救救急。”
田飛愕然,“啊?那你怎麼辦?”
“沒事,我能想到辦法。”
曲迎刻意壓低了聲音,低聲和田飛交涉。兩人似乎也沒交涉出個結果,仍在你一言我一語地溝通着。
剩下的對話江琳無法再聽清,但她并不好奇他們在聊些什麼,她望着又掉了一格電的手機,隻希望曲迎能盡快挂掉電話,給她把充電器拿出來。
解決她的燃眉之急。
總算等到曲迎挂掉電話。
黑影從卧室裡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