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投資人也撤資了。”他淡淡道。
任憑江琳是外人,聽到這句話,也覺得石破天驚一般,耳邊炸開了煙花。
嘴唇沉甸甸的張不開。
等了幾秒,江琳張口,用着調侃的語氣道,“那你這金主不太行啊,也不給你點找下家的時間。”
“也不給你分點家産,太摳門了。”
曲迎擡眼,“你身上這件衣服就是他買的。”
“你說上次我拿走的這件啊?”江琳低頭瞥了眼logo,立馬改口道,“那這個人還挺大方的!”
“他買給他兒子的,他兒子穿不了,硬塞給我。”
“那他還挺會物盡其用的。”江琳灌了口酒,繼續道,“那你的工作室……”
“是解散了。”
“那又怎樣?!”
“我一個人就不行了?就要靠他們?”
曲迎的情緒在一瞬間起伏着,又回歸平靜。他不再講話,緘默着灌酒。
江琳嘴唇翕動,竟說不出個所以然,僵硬地坐在原地,滿眼震驚。
俄頃,她側過頭,說,“我也有個壞消息,你想聽嗎?”
曲迎等着她講。
“我懷疑我要失業了,”江琳倚着沙發靠背,擡頭望着天花闆,“前幾天我無意看到秦姐微信,她好像找了個人來接替我的工作,但是她沒跟我說。”
“估計就這兩天的事吧。”
江琳拍拍曲迎肩膀,戲谑道,“到時候來你這混口飯吃啊。”
“工作可以再找,你别想太多,多大點事。”
“可是,我真的不想再被陌生人打量我的過去,”或許是在黑暗裡,江琳說話變得大膽起來,“不想再編造新的身份,新的背景,不想再面對新的,不懷好意的人。”
她輕輕地笑了,“聽起來像是縮頭烏龜,對嗎?”
“還編造身份,你别弄得跟自己是個詐騙犯一樣。”曲迎說。
“我是不是,你不知道?”江琳笑盈盈地湊近他,“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個江湖騙子?”
任是再熟視無睹,也無法忽視江琳聲音裡的疲憊。生活的洪流調轉方向,輕而易舉便足以壓垮任何人。
“就你?”他嗤笑一聲。
“我看就你嘴硬。”江琳也笑。
他們的聲音裡都帶着難以忽視的沉重。
曲迎緩緩道,自嘲一般,“别想了,看看我。一旦失敗,别說失業,直接欠下一筆巨額債務,這輩子都未必能還清。”
“你好歹不會負債。”
不負債?
江琳想着那筆壓垮父母的天文數字,正是如此,她才如喪家之犬一般被趕回國。
她說,“我那都是還不清的債,直接債多不愁了。”
曲迎隻當她是胡咧咧。
江琳低聲說,“如果秦姐真要辭退我,那我就離開百溪算了。當初是她在我困難時收留了我,我才留在這裡,如果不跟着她,我對百溪也沒什麼别的留戀了。”
“……一點也沒有?”
等待她回答的時間好像變得很漫長。
直到她并不猶豫地開口,回答的速度開了0.5倍速一般,清晰而緩慢。
她說,“真的沒什麼了。”
曲迎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空氣安靜了幾秒,忽地,兩個倒黴蛋相視一笑,像是在嘲笑自己的無能。
他們在黑暗裡坐着,無比安靜,誰也沒有率先開口打破這種甯靜。他們咀嚼着自己的心事,以及他們這種,又近又遠的關系。
兩人沉默地喝着酒。
本該起麻痹作用的酒精,卻讓他們越發的清醒。
喝得暈暈乎乎的,江琳起身。
晦暗的房間裡,她看不清腳下纏繞不清的電線,一瞬間失去平衡。電光石火之間,曲迎撈過她,将她拽入懷中。
她栽進曲迎懷裡。
一個轉身,她被拉入了卧室裡。門一關,江琳被抵在了門闆上。
溫度炙熱,呼吸急促,眼裡的欲望噴湧而出。
他們好像借着這種方式發洩對生活不如意的不滿。
借着汗水和熱浪去放縱。
那一刻,也許他們都忘了彼此的心事,隻沉淪在親密的分分秒秒。
曲迎在她耳邊,不斷呢喃着,“江琳……江琳……”
借着月光,他盯着她的眼睛,那雙豔麗的眸子,即使沒有任何妝容加持,仍帶着驚心動魄的吸引力。
她想躲開,卻被曲迎一把掰過來,他用的力氣很大,遠遠不像他平日裡的模樣。
“江琳……”他喚着。
江琳不知道他究竟想說什麼,也無法開口詢問,隻能悶悶地應聲。
她的手指插入他的頭發,蔥白的手指跳躍在茂盛的黑發裡,
他抱着她,直達雲海。
江琳想要講出自己的想法,卻沒有力氣說。
翌日醒來,仍是個陰天。
拉着窗簾,遮擋着為數不多的光線。
江琳拽着被單,思考着要如何跟曲迎開口。